季嬰有些怕了,他回頭看了看黑夫,想讓他拿個主意。
黑夫沒動聲色,他一直在思索該怎么辦。
離家前,老實巴交的大哥衷對他一再囑咐,出門在外,凡事要忍讓,休要與人口角私斗,尤其是不能得罪有爵的官吏。
這湖陽亭長雖然只是斗食小吏,畢竟是個官,按照秦律,平民與官吏動手,不管占理不占理,都要論罪,一旦服刑,這輩子就算完了。
可湖陽亭長那趾高氣揚的模樣,又讓黑夫氣不打一出來。不管是將賊人拱手相送,還是與亭長等人分功,他都不甘心。
該怎么辦?黑夫陷入了兩難。
恰在此時,他卻看到道路上有一輛馬車緩緩駛來,車上染著黑紅相間的漆,兩匹馬一黑一白,不正是昨夜與他們同在一個客舍中那位“大夫”的車駕么?
黑夫頓時眼前一亮。
“若是真遇到了冤屈,最好的辦法,就是報官!”這是大哥反復交待他的話,事到如今,黑夫也只剩下這個辦法了。
他立刻瞅了個空子,猛地撞開了求盜、亭卒們的包圍圈,往外一竄,跑到路中央張開雙臂,攔下了馬車!
亭長、商賈、季嬰等人被這變故驚呆,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那車夫也沒料到會有人攔路,連忙拉住韁繩,馬車在黑夫面前數尺外勉強停下,車夫破口大罵道:“哪里來的豎子,竟敢當涂攔道,你可知這是誰的車?”
“自然知道!”
黑夫這會也不講究,在滿是塵土的道路中央行禮,高聲大喊道:“小人有冤情,還望大夫做主!”
過了一會,馬車的竹簾緩緩掀開,里面露出了一只手持竹卷的手,還有一中年人的面容,他束冠深衣,唇上兩撇矢狀濃須,腳穿錦履,的確是位文質彬彬的官吏。
文吏看了黑夫一眼,緩緩問道:“汝有何冤情?且道來。”
黑夫道:“小人是前往縣城服役士伍,昨夜與大夫同宿于客舍。今早與同袍結伴而行,路遇盜賊劫殺商賈,便上前阻止,擒獲三名賊人,正想送去縣城交付官府,誰料……”
這時候那亭長等人也來到路心,黑夫便指著他道:“誰料當地湖陽亭長欲奪取賊人,將功勞占為己有!”
說完這話,黑夫心里砰砰直跳,他只希望,自己沒有賭錯,眼前的這位文吏大夫,是個能明斷是非的好官!
“上吏明察!”
湖陽亭長十分慌亂,眼前這位大夫他是認得的,連忙下拜連連頓首:“下吏只是按照慣例詢問一番,并無奪功騙賞之意!這士伍,他是誣告!”
雙方爭執不下,那馬車上的大夫倒是不急,他一手捏著竹卷,一手摸著唇上胡須,目光在黑夫、亭長二人中間來回游移,又瞧了瞧其他人等,以及三名被五花大綁的盜賊,很快便有了主意。
“孰真孰假,汝等押解案犯,隨本吏去縣里走一趟,便知曉了。”
末了,他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此案在我職權之內,我乃安陸縣獄掾,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