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閻宅時,驚依然魂不守舍,頻頻回首。
“還在想那閻氏玉姝么?”黑夫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調侃弟弟道。
“哪有!”
驚頓時漲紅了臉,好似猴屁股,隨即卻又癡迷地說道:“仲兄,你說說,同樣是女子,為何吾等的鄰家之女個個皮膚黝黑粗糙,頭發臟亂,指甲縫里滿是泥灰,而那閻氏玉姝卻如此,如此……”
他一時間找不出詞來形容。
“手如蓮藕,膚如凝脂,齒若瓠子,螓首蛾眉,嫣然一笑,攝你魂魄?”
“對,對,對!仲兄說的真好!”
驚看著黑夫,滿眼的“你懂我”。末了又回頭感慨道:“娶妻,就當娶閻氏女啊。”
“吾弟,你還沒我大呢,就滿腦子想著娶妻了。”
黑夫笑著搖了搖頭,方才他摘抄律令時,閻諍的孫女好奇他們的身份,湊在門外偷看,卻被驚發現了。從那會起,驚就開始魂游天外。
很顯然,這個快滿16歲的小伙子,就像他臉上四處綻放的青春痘一樣,心里迸發了名為愛戀的情緒,被那14歲的小姑娘給迷住了。
雖然,以黑夫的眼光,那小女孩,放在后世,也就是一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女高中生嘛。
但想想也是,與見多識廣、硬盤里裝著無數美女的他不同。驚這十多年里,很少離開夕陽里范圍內,所見皆是農家姑娘,突然瞧到一位保養不錯、洗得白凈、牙齒整齊、穿著漂亮裙裳的小淑女,那還不得驚為天人啊。
“同樣是女子,卻為何差別如此之大,就像……”
驚又詞窮了,他指了指地上骯臟的泥巴,又指了指天上潔白的云朵:“就像這泥塊和云彩相比一樣!”
“我告訴你為什么。”
黑夫拍了拍驚的肩膀,一巴掌拍碎了他的夢。
“只因她從小不用頂著烈日炎炎去田地里給父兄送飯;只因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必親自舂谷吹灶;只因她可以頓頓都吃膏粱,不必如你我的姊妹姑嫂一樣,嚼粗糙的米糠;只因她生在姓氏之家,是官吏之女,與吾等這些世代貧農自然不同。”
聽這番話時,驚最初還不住點頭,可慢慢地卻愣住了,直至一言不發。
他一下子感受到了與那閻氏少女的地位差距,娶妻當娶閻氏女?呵呵,心里剛燃起的一點憧憬,就這么被澆滅了。
“仲兄你真是無趣。”
驚嘟囔著,接過黑夫手里的竹筐背上肩膀,默默地往前走去。
黑夫也不再說話,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匾里,沿著山坡往夕陽里方向走。一邊走,驚還一邊回首眺望匾里,夕陽西下,閻氏宅邸頂上是一片片的晚霞,看著近,實則遠,好似那個他永遠觸不到的姑娘。
這個在兄長庇護下,仿佛永遠長不大的半大小孩眼睛里,第一次出現了憂愁。
“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