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張博出糧比割他肉還難受,頓時拍案咆哮。
比他更精明的張負則攔下了沖動的族弟,詢問道:“敢問游徼,有何好處?”
“爵位。”黑夫笑了笑,指著自己頭頂的板冠道:“我已是不更,門外的武士東門豹,已是簪裊,這位坐于我下首的仲鳴,也已是上造,敢問二君,又是何等爵位?”
張博張負有些尷尬,他們雖然是本地鄉吏,卻只是在投降后被賜予了“公士”爵位。
“果然如此。”黑夫嘆了口氣,一副為二人擔憂的模樣:“秦不同于魏,一切都得按爵位來。亦如商君之言,必令其財富與爵位匹配,二君享有大夫之富貴,卻只有公士之爵位,此乃名實不相符也。”
張負應道:“但秦爵難獲,非戰陣斬首不可得,鄉中大多數人,不論貧富,皆為士伍……莫非游徼還知道其他途徑?”
黑夫拊掌道:“然也,秦國有一項內粟拜爵之制,在荒年和戰時實行,此策或能讓張氏受益!”
“內粟拜爵?”二張面面相覷。
黑夫知道他們不會輕易相信,便朝一旁的仲鳴點了點頭,讓他將情況像二張說明。
“下吏乃是河內郡人。”
仲鳴朝二張拱手:“三十多年前,那時候我尚未出生,秦與趙大戰于上黨長平,趙軍被秦軍圍困。當是時,秦王聞趙食道絕,便親自抵達河內,賜民爵各一級,發年十五以上者趕往長平,遮絕趙國救兵及糧食。此外,還令河東、河內鄉豪大戶能出糧千石充作軍糧者,均賜爵一級……下吏所在的溫縣,便有三戶人家獻粟千石,從士伍升為公士。”
“還有此等事?”張博和張負因為是魏人,對秦國制度很不了解。
“這是真事,且不是孤例。”
黑夫接話道:“二十年前,也就是今王三年時,蝗蟲從東方來,蔽天,關中大荒。且南郡、南陽也染了瘟疫,各郡缺糧。于是大王便下令,百姓內粟千石,拜爵一級。本縣有一家商賈,便在那時獻粟一千石,竟得以拜爵,從公士升為上造……”
黑夫說的不是別人,就是他在安陸縣服徭役時打過交道,還白送了他不少錢的垣柏家。
“幾年前的伐趙、伐燕之戰,都就近讓前線附近郡縣人家獻粟拜爵,此乃成例。我沒有料錯的話,王將軍已經請示大王,也會在歸附秦國的魏地實行內粟拜爵之令,只是還沒及時下達。”
這看似是后世詬病的“買官鬻(yù)爵”,其實不然,因為商鞅制定爵位,就是為了鼓勵耕戰,耕,是為了多得糧食,秦國本土農夫勤勉農耕,讓田地有了好收成,有時候都會被賜爵一級獎勵,而在秦國剛占領不久的郡縣,內粟拜爵,因為當地有爵位的人很少,頂多賜個公士,賜個上造,卻能得糧一千,讓一千兵卒吃半個多月,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而且,內粟所得之爵,不會超過大夫,不會危害軍爵制度的根基。
講完內粟拜爵制度后,黑夫又道:“故而我才說,既然二張終歸要出糧,不如多出一些,湊齊千石,就說成是一家所出,屆時爵位補發下來,誰家先得,二君自行商議……”
“這樣的話,倒也未嘗不可。”
遠在咸陽的張蒼寫信回家,沒少講述秦國極重爵位,眼下聽說獻粟一千,有很大機會得爵,張氏兄弟的心思,便活絡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