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些人他們沖下小坡,他們背后的情形也顯露無疑,從城門涌出來了三四百秦人,身上披著黝黑的甲胄,手持戈矛,而且在迅速整隊,遠遠望去,就像一片風中晃動的金鐵森林。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秦軍是詐降!”
因為黑夫的演的太像,加上派季嬰出來獻人頭,打消了斗然和孫奉最后一點疑心,所以根本沒往那方面想。此刻事情驟然生變,滿腦子都是省糧食,收田奴的孫奉已驚得六神無主。
斗然倒是更鎮定些,大聲喝令道:
“傳令,擊鼓,列陣,列陣!”
主將都如此慌亂,普通兵卒更加猝不及防,那些偷懶坐在地上,相互攀談打發時間的楚卒驟聞鼓點,愣了半響,而后才忙不迭地站起來,扶正自己的胄,握緊自己的矛,卻不知道前方發生了什么事。
說好的受降呢?怎么鼓點四起,搞得像好打仗似的?
楚人軍吏快步跑過,催促這些松松散散的楚卒站得密集一些,卻不防一個馬趴倒在地上,也顧不上被石頭磕掉的斷牙,連忙起身繼續往后跑,大聲疾呼道:
“列陣,列陣!敵軍要來了!”
“敵軍在哪?”還有人沒反應過來。
但已經來不及了,就在楚人重新列陣的時候,鲖陽城頭上,鼓聲徒然一變,從點點輕鼓變成了沉沉重鼓!
每一下重鼓,似乎都敲打在斗然、孫奉和楚人的心頭,擊破他們輕松受降的妄想。
每一下重鼓,又好似鐵錘,敲碎了束縛秦卒許久的枷鎖,那些無甲無胄,赤身徒裼,只持著一柄短劍的秦人,紛紛抬起頭來,發出了壓抑多時的山呼!
“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
這一刻,已不止是回家的渴求,不止是生還的**,自項城大敗以來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炸開了。
巨大的咆哮掩蓋了楚軍的戰鼓,驚得斗然的驂馬和服馬躁動不安,也讓楚人好不容易重列好的陣型又一陣混亂。楚人張大了嘴,目瞪口呆,這還是一路狼狽奔逃,不斷投降被俘的秦人么?
他們不顧自己身無寸甲,不顧陣型,不顧生死地向前狂奔了起來,目標直指楚陣!
楚人弓手匆匆射出的零散箭矢阻擋不了這群紅了眼的猙獰猛獸,即便有人身上中了箭血流不止,也熟視無睹,依然甩開了步伐朝楚人狂奔而來,面容猙獰,直欲噬人!
“山東之士被甲蒙胄,而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
斗然面色慘白,記起了父輩對戰場上秦軍的描述,以為沒了甲胄,他們就不能作戰了么?自己真是天真。他開始知道,自己遇上的是怎樣的對手了……
他們是虎,他們是狼!
他們是讓六**隊聞風喪膽的噩夢!
他們是籠罩了山東貴族上百年的黑影!
他們是真正的秦軍!
下一瞬,斗然便眼睜睜地看著,這群如狼似虎的秦軍陷隊之士嚎叫著,一股腦沖入楚人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