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亭長劉季吃肉喝酒不給錢,酒肆老板娘最后折了酒券,讓他白吃。這或許是劉季用個人魅力將酒肆老板娘們睡服,但何嘗不是庶民示好于小吏地頭蛇,變相交納保護費,好尋求庇護。
用權力來換取金錢、美色,這幾乎是每個官員與生俱來的本領。
說句不好聽的,自從秦統一后,整個關東,從六百石縣令到斗食亭長,就沒有一個能嚴格律己,不收取一錢賄賂的!
或許只有一個人除外,那就是喜……
至于其他人?荀子曾經見到的“莫不恭儉,出于公門,歸于其家,無有私事”的秦吏們,大多已經變質腐化。
這是帝國上下公開的秘密,只要官員們做的不太過分,便默契地無人戳破,因為一旦被揭發,事情鬧大,引起了朝廷的重視,還是會按照律令嚴懲。
皇帝可不喜歡底下多了一堆虱子,吸食本該交上來的錢糧血肉。
秦律是法家為了維護君權而打造的,只有一個人有法律豁免權,所以在秦朝,亦只有一個人有資格貪腐,那就是皇帝!
黑夫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一個結論:歸根結底,秦的腐化,是從上到下開始的。皇帝自身都窮奢極欲,大肆修建宮殿陵墓,以六國美人充塞關中,底下的人看在眼里,心里豈會沒想法,難道還會傻傻地為國律己么?
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
上梁不正下梁歪,這是體制問題,反腐治得了下面的蒼蠅,可最上面那頭老虎,誰敢打?拋開根源去治枝葉,最終只能是虎頭蛇尾!
不過,黑夫也不打算放過周縞和郡中貪腐嚴重的吏員,只是希望他們完蛋前,能再發揮點預熱,幫自己釣條大魚。
于是,黑夫便開始了他的胡扯,倒了盞酒,跟被嚇了一通后,膽戰心驚的周縞說了一通“交心”的話。
“下密令也不必忐忑,你我都明白,律令嚴禁貪錢斂財,要做到太難了。”
“吾等在外郡為官,距家中千里迢迢,寄回去的錢糧,到地方只剩不到一半。手下還要養一些個幕僚門客,但拿的俸祿卻與關中一樣,常入不敷出,這真是又讓馬兒跑,又讓馬兒不吃草。”
“再者,這關東不比秦地,人人都逐利而為,那些地方小吏不肯勤勉奉公,必有小利才肯做事,故長吏斂財,有時并不是為錢財,而是一種變通……”
他蘸了酒水,在案幾上寫下了一個隸書的“官”字,開始背起了前世看過一部電視劇臺詞:
“官字怎么寫?上下兩個口,先要喂飽上面一個口,才能再去喂下面一個口。想要治民,還不是得靠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若不能喂飽他們,誰肯為吾等做事!”
周縞愣住了,他雖然貪腐,但內心是隱隱有愧的,還有違背律令的膽怯,但郡守卻將貪腐說得理所當然似的!大道理一個接一個,感情也是我輩中人?
黑夫卻復又嚴肅起來:“下密令,你現在可知,本官為何不追查你?”
周縞老老實實地搖頭:“下吏不知。“
黑夫道:“你也應該清楚,這件事若本官嚴查,要罷官掉腦袋的,就不止你一人,可能就是下密縣全部官員,甚至會牽連郡府不少大吏長吏!”
“到那時,半個膠東官吏被一掃而空,我還怎么治郡?如何應付陛下很快就要開始的東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