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班后人世代為木工匠人,居于被楚國征服的魯地。秦一統天下后,征公輸氏入少府為工官,在墨者徹底與秦官府決裂,被清繳干凈后,公輸氏的匠人遂成了少府最后的王牌。
王離很有大軍統帥的架勢,問這禿頂的匠人道:
“我聽聞,數百年前,墨子曾與公輸班在楚王面前較量,公輸班為云梯,墨子御之,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公輸盤九設攻城之機變,子墨子九距之。公輸盤之攻械盡,子墨子之守圉(yù)有余……”
“如今黑賊麾下亦有墨者,已在制作攻城器械,不日便要來攻,公輸讎,汝能御否?”
昔日是墨守魯攻,而今日,歷史卻開了個大玩笑,雙方位置易換,變成了墨攻魯守。
公輸讎卻自信地說道:“世人常言,墨者善守,公輸善攻,的確如此,但那是兩百年前的往事了。墨者雖然入秦,助秦一統天下,但常拘于非攻兼愛之議,對攻城之術一直不甚重視,遠不如我公輸氏。但這十年來,小人在少府,得以盡觀墨翟《城守》諸篇,墨者守御之術,我已無所不知!”
接著,公輸讎便引著王離,指點起他這月余來在武關所做的御敵準備。
“函谷關,百二之險也,兩人守關,百人難越。武關雖不如函谷,然亦是十二之險也!”
“將軍請看,丹水之谷,越往西北越窄,而武關便設在最窄處,北依少習,南瀕丹水,西為商于,僅東面御敵。關城有大石為基,五年前,又用三合土重新修筑,墻垣長兩里,高五丈,底厚三丈,上為兩丈,其中平地僅有一里,另一里延山腰盤曲而過,兩側崖高谷深,狹窄難行,完全堵死入關道路!”
按照墨翟的城守之法,如果十萬敵軍列隊進攻,隊寬者不過五百步,中等寬三百步,短的五十步。
眼下武關前狹窄的地勢,決定了進攻方無法展開太寬,不算攀爬山巒去仰攻的話,正面至多三百余步,若投入更多人,反倒會前后擁堵攻城不力,城頭閉著眼睛放箭也能殺傷大批人。
一架云梯至多容三五人同時在上面,這也意味著,每一批沿云梯蟻附而上者,不過千余人,而城頭、山頭和墻垣加上幾座望樓,卻能站數千人,永遠以多打少。
如此一來,就算南軍有兵力優勢,也無法體現,更別說其兵力比之北軍,還少了兩萬,雙方輪換攻守,最后耗盡銳氣的,定是攻方。
說完紙面上的雙方實力后,公輸讎又開始為王離介紹細節:“今之世常所以攻者:臨、鉤、沖、梯、堙、***、突、空洞、蟻傅、轒辒、軒車,再加上飛石,不過十三種,小人已做好萬全之備。”
公輸讎也不是吹噓,他的確將墨家的守城之術學了七七八八,針對不同的攻城術,都有對應御法:備城門、備高臨、備梯、備水、備突、備穴、備蛾傅等。
關前有早早挖好的壕溝和蒺藜,引丹水而過,作為護城河。城頭有渠答、籍車、行棧、行樓、斫、桔槔、連梃、長斧、長椎、長鋤、鉤鉅、飛沖、懸(梁)、批屈、弩廬等器械,專門用來應對各種進攻方式。
又比如,最為脆弱的城門已直接用土石堵塞,又以巨木撐著,防敵破門而入。
城頭每100步設有1亭,亭有亭尉現場指揮,配有“樓櫓”,類似巢車,上有巨大的木板遮蔽敵人箭雨,以防指揮官為敵人所傷,導致指揮混亂。
而為了應付敵人夜間猛攻,還于城頭每2步儲存20把火炬,便于夜戰,隨手取火燒敵,插在女墻下的孔洞“爵穴”旁。
又每5步1個灶方便燒火,配備沙石,燒燙之后從“爵穴”傾倒而下,可大規模殺傷城下擁擠之敵。
有火就必須有水,一防敵人火攻,一防草料自燃。城上5步1瓦木水罐,可容10斗水,全城這樣的水罐共千余個。
從石階下了城頭,公輸讎又指著墻垣之后的一條條暗溝,有的還配備深深的土坑,埋著瓦缸,可容一名耳力好的“穴師”在內。
“此乃幽溝,為防賊穴攻,掘地道攻城,不管彼從何處掘地,皆會為幽溝所阻,即刻堵塞,或者放火熏死道中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