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她在看你吧,又覺得不對勁。那眼神直勾勾的,但又好像……好像根本沒把我這大活人放在眼里,像是……像是眼睛已經穿過了我的皮肉骨頭,看到了我背后,或者我身體里頭……一些我自己都他娘的看不到的東西!”
“真邪乎!老子當時就覺得后脊背嗖嗖地發涼,汗毛都快豎起來了。心里直犯嘀咕,這娘們兒不會是啥妖怪吧?”
“就在老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時候,她開口了,問了我一個……賊他媽奇怪的問題。”
他模仿著那女人可能有的、平淡卻又帶著某種穿透力的語調。
“如果有一天,你的女兒需要你,你愿意用你自己去換她的命嗎?”
“我當時就愣了,啥玩意兒?”
他一臉莫名其妙。
“老子就直接跟她說了,我說‘大姐,我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哪兒來的女兒?你問錯人了吧?’”
“結果您猜怎么著?”
他嘿嘿笑了兩聲,帶著點自嘲。
“那女人……她就笑了。但那笑……怎么說呢,賊尷尬,皮笑肉不笑的那種。”
“然后她就小聲說,是她自己……她自己有個女兒,她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她女兒。”
“老子當時就更蒙逼了。”
他攤開手。
“這女人跟我又不熟,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跟我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干嘛?神經病吧?我當時就想走。”
“可陵川那老東西在旁邊杵著,還瞪了我一眼,那意思就是非要讓我聽著,不準走!”
“不僅要聽著,那老家伙還使眼色,讓我好好回答人家偃師的話!”
他一臉的不情愿。
“沒辦法,人在屋檐下,只能硬著頭皮應付。”
“我就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啊,我說,‘我說大姐,你既然覺得對不起你女兒,那你更不應該想著什么用自己的命去換她的命啊。’”
“她好像有點意外,就歪著頭問我為什么。”
“我說,‘你想想啊,你要是真這么干了,你女兒是活下來了,但她能好受嗎?她得背著多大的心理負擔啊?一輩子都得想著是她害死了她媽,這不等于讓她活在罪惡感里嗎?那活著還有啥意思?’”我當時就這么直不楞登地說了。
“我說完這話,那女人就不說話了。”
他回憶著。
“就那么站著,低著頭,眼鏡片反著光,看不清表情,好像……好像在很認真地思考我說的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看著我,說……”
“她說……她會努力試試,努力讓事情不發展到那一步。但是……”
他加重了語氣。
“她說,‘但如果真的無法挽回,真的只能這樣做的時候……你覺得,應該用自己的命去換女兒的命嗎?’她又把問題繞回來了,還是不死心。”
“唉……”
他長嘆一口氣,撓了撓頭。
“老子當時也是被她問得沒轍了。就那么撓著頭皮想了半天,最后……媽的,還能怎么說?”
“我就說,‘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避無可避了……那我肯定會啊!還能咋地?當爹媽的不都這樣嗎?’”
“我說完這話,她又笑了。”
他搖搖頭。
“這次笑得好像……沒那么尷尬了?反正她又笑了,還挺認真地跟我說了聲謝謝,說我的話讓她很受益。”
“然后啊,最怪的事兒來了。”
他身體前傾,神秘兮兮地說。
“她從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個東西,遞給我。是塊……啥玩意兒石頭?黑不溜秋的,看著也不起眼,也沒啥特別的。但她特意囑咐我,說這東西很重要,讓我一定要收好,千萬別弄丟了。”
“你說這叫什么事兒?莫名其妙地被拉去見個怪女人,問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問題,最后還塞給我一塊破石頭。”
他撇撇嘴,又灌了一大口酒。
坐在男人對面的女人,臉上始終帶著一抹溫柔的淺笑,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又仿佛只是一個耐心的傾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