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空穴來風,學了這么久的唇語,他也是能分辨一二的。
那日他們的口型,他分析過數次,他很確定溫嘉月說了蜻蜓哥哥,所以裴懷謹才會笑得那么開懷。
面對一個十余年未見的陌生人,蜻蜓哥哥張口就來。
面對成親兩年的夫君,她卻說不出一句弗寒哥哥。
裴懷謹到底憑什么?
他壓下心底的煩躁,盡量平和地問:“為何說不出口?”
溫嘉月誠實道:“我從來沒有這樣喊過,覺得別扭。”
如果沈弗寒也和蜻蜓哥哥一樣,是她小時候的玩伴,她當然可以說出口。
可上輩子喊夫君,這輩子喊侯爺,她早就習慣了,忽然讓她說這種孩子似的稱呼,她怎么可能毫無負擔地說出來?
沈弗寒眸光稍暗,因為這樣喊過裴懷謹,所以再次說出口便不覺得別扭了嗎?
原來在她心里,先遇見的人真的可以成為例外。
沈弗寒不禁想,若是在她小時候,他找個理由把她接到侯府教養便好了。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順理成章地成親,她的眼里也只會有他的身影。
可惜不會有人給他重來的機會,他只能繼續想辦法。
“侯爺,你別為難我了。”
溫嘉月蹙眉出聲,沈弗寒回過神。
他低聲問:“這樣便算是為難了嗎?”
他撫摸著她如畫的眉眼,在眉心處印下一個深沉的吻。
眉心在發燙,溫嘉月覺得他的舉動奇怪又別扭。
沈弗寒盯著她看了片刻,收回捂在昭昭臉上的那只手。
溫嘉月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昭昭竟已經睡著了。
“看著我,”沈弗寒道,“先叫一聲沈弗寒。”
溫嘉月疑惑地問:“難道你是要教我?”
她實在不明白,沈弗寒怎么對這個稱呼如此執著。
“你喊便是,”沈弗寒淡然道,“拿出你喝醉時的氣勢。”
溫嘉月不由得瞪他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
生氣的時候便容易多了,她想也不想便開口:“沈弗寒。”
她在心里補充一句,討人厭的沈弗寒。
大晚上不睡覺,非要讓她喊什么弗寒哥哥,膩死了!
“再叫一聲哥哥。”
溫嘉月張了張口,說不出來。
她已經困倦了,和他商量道:“我多喊幾聲夫君行不行,這個稱呼以后再說。”
沈弗寒思忖片刻,微微頷首。
“夫君夫君夫君,”溫嘉月連喊三聲,“這樣可以了吧?”
沈弗寒忽的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我沒說要交換,所以你也要喊弗寒哥哥。”
溫嘉月氣不打一處來:“沈弗寒!”
她負氣地背過身去,哪有這樣的人,她不陪他玩了!
見她生氣,沈弗寒有些困惑,她怎么忽然不高興了?
他只好哄她道:“阿月,我說著玩的,你別當真。”
溫嘉月還是不想理他,閉上眼睛睡覺。
“我不提了,好不好?”他似是無奈地開口,“脾氣怎么這么大?”
聽到前半句,溫嘉月已經準備找個臺階下了。
讓沈弗寒說這兩句話也夠了,她也不能太使小性子。
畢竟誥命是靠他拿到手的,今日老夫人嫌棄她,也是沈弗寒主動幫她說話。
他今日若是不說那些話,溫嘉月自己也會懟,老夫人一樣會心悸發作。
由她來說和由沈弗寒來說,意義完全不同。
反之閑言碎語會傳遍整個長安,說她不敬長輩。
溫嘉月一直覺得,因為這些小事生氣不值得,所以一直耐心地與他說話。
她甚至還在想,以后她需要依靠沈弗寒的地方多的是,所以不能把彼此的關系鬧得太僵。
但是一聽后半句,他說的是什么話?
溫嘉月心頭火起,耐心徹底告罄,她的脾氣還不夠好嗎?
意識到脾氣好并不能換來尊重,反而讓他變本加厲,溫嘉月果斷回懟。
“侯爺第一天知道?看來我以前就是脾氣太好了,才讓你當成軟柿子捏!”
沈弗寒怔了怔,看著面色漲紅的溫嘉月。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也起伏不定,顯然是一副氣極了的模樣。
他確實第一次見她如此生氣,甚至比方才更加生氣。
他又說錯話了?
沈弗寒琢磨片刻,解釋道:“阿月,我不是這個意思。”
溫嘉月追問:“那你是什么意思?”
沈弗寒一時啞然,良久才道:“我只是隨口感嘆,并不是說你真的脾氣不好的意思,你……不要生氣。”
他沒怎么哄過人,語氣分外僵硬,還帶了點小心翼翼。
靜默片刻,他忽然發現,除了這句話之外,他想不出別的了,大腦一片空白。
在朝堂之上舌戰群儒的沈大人,面對生氣的妻子,卻也只有詞窮的份。
他和溫嘉月的關系已經夠緊張了,他不想讓她更加討厭他,可是怎么就鬧到了這一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