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楊復光這個人摸清后,崔鉉這才點頭道:“楊監軍所言極是。”
“西川府庫,已被我麾下官員點清,足夠募兵三萬。”
“有此三萬兵馬,加上境內的兩萬余敗軍,應該能夠阻敵于大渡河以南。”
“待兵馬練成,便是你我二人收復失地,回報至尊的時候。”
楊復光不理會崔鉉那些客套話,只是露出與人為善的表情,畢恭畢敬的作揖:“崔使相放心,末將必當竭盡全力,隨您收復失地。”
相助和隨從可不是一個態度,相助是合作,隨從則是主次上下的關系。
顯然,楊復光已經擺清楚了自己的位置。
對此,崔鉉微微一笑,不吝贊揚道:“有楊監軍相助,我心甚慰。”
“只要你我齊心協力,西川必能重振旗鼓,收復失地。”
話音落下,崔鉉便走下校臺,坐上了馬車。
楊復光緊隨其步伐,而崔鉉從太原帶來的三百騎兵,則是保護他上任的最大助力。
三百河東精騎雖然并未經歷過戰事,但起碼操訓得當。
在他們的護衛下,載著崔鉉與楊復光的兩輛馬車開始走出軍營,往成都城走去。
從軍營到成都外郭城的城門有八里左右的路程,軍營周圍五里的范圍還算太平,但來到軍營五里外的官道上后,所見場景便令人駭然。
一眼望不到邊的流民如枯木般蹲坐在官道兩旁,衣裳褲子都已經變賣,不少人赤裸著那干瘦的身體,勉強用枯草遮蔽關鍵部位。
十月的西川氣候寒冷,不少人已經在枯坐中凍死,還有的則是抱團一處,用祈求的目光,向官道上來往的車馬看去。
他們的身影在秋日的寒風中顯得格外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們吹飛。
男人們低著頭,雙手無力地垂在膝上,眼神空洞,仿佛已經失去了對未來的希望。
女人們緊緊抱著懷中瘦弱的孩子,孩子的哭聲微弱而斷續,像是隨時會斷線的風箏。
至于老弱,他們早已成了尸體……
官道旁的樹皮已被剝得干干凈凈,甚至連草根都被挖得一干二凈。
經過這段路程時,崔鉉略微皺眉,楊復光則是十分淡漠,唯有河東的少量精騎們面露不忍。
車馬路過,塵土飛揚。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酸腐氣味,那是尸體霉爛的味道。
遠處,幾只烏鴉在枯樹上盤旋,發出刺耳的叫聲,仿佛在預示著這片土地的絕望與荒涼。
流民們蹲在那里,像是一群被遺棄的影子,只求路過的車馬能丟下些能夠果腹的食物。
他們不知道,從他們面前經過的馬車中,便坐著他們視為希望的成都尹、西川節度使崔鉉。
“成都外,到底聚集了多少流民?”
聞著那難聞的空氣,崔鉉眉頭微皺,而駕車的官員則是回應道:“應該不少于三萬……”
眼見崔鉉沒有發作,官員繼續試探說道:“整個西川的流民,應該不少于十萬。”
其實他還是說的保守了,但這也足夠讓崔鉉提起精神了。
“三日后,派人在軍營開設粥棚三十處,同時招募丁壯為兵。”
“西川流民逃入隴右的事情,本使在北都便曾聽聞了。”
“待某從流民中募兵三萬,屆時十余萬流民便都得了利,想來不會再有百姓逃入隴右。”
崔鉉話音落下,但他也知道這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
思緒間,他的馬車駛過三里長的官道,不多時走入成都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