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人的腳步聲剛消失在樓梯口,蕭靈兒就忍不住偷偷瞄向陳長安。
明明外面陽光這么黯淡,但這位林姐姐的側臉依然如玉般瑩潤,長睫在眼下投出淺淺的影,連端著茶盞的姿勢都透著說不出的優雅。
蕭靈兒不自覺地咬了咬唇。
這一路上,她暗地里不知比較了多少次——論容貌,林姐姐眉目如畫;論氣質,她從容不迫;就連方才面對鎮鬼軍統領時,那份氣定神閑都遠勝自己。
主要是,自己要找的那個家伙……在感情方面屬于遲鈍類型的。
自己十分確定,到目前為止,那家伙對自己的心思絕對是一無所知!
所以……萬一他真的在萬鬼窟
萬一他見到林姐姐
這個念頭像根刺般扎進心里。
蕭靈兒攥緊了衣袖,忽然覺得腰間那塊象征家世的玉佩也沒那么耀眼了。
沒想到靈兒竟然還有這層背景。
陳長安忽然開口,眼中帶著促狹的笑意,指尖輕輕點了點桌面:強如鎮鬼軍的統領都只能掃榻相迎。
啊?蕭靈兒一怔,隨即像只被順了毛的貓兒,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她強壓著上揚的嘴角,故作矜持地擺擺手:哪里哪里,只是我家外公在外面有些薄名罷了。
可那微微揚起的下巴,輕快起來的語調,連發梢都跟著活潑地晃了晃——活像只偷到魚的小貓,藏不住的得意勁兒。
陳長安忍笑抿了口茶。
這丫頭的心思實在太好猜,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早把快夸我三個字寫得明明白白。
……
而在同一時間,萬鬼窟外圍。
陰風卷著砂礫拍打在玄鐵營門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江澈抬頭望去——
綿延數十里的軍營像頭匍匐在禁地邊緣的巨獸。黑曜石壘成的箭樓上,鎮鬼軍旗在血色夕陽中獵獵作響,旗面用金線繡著猙獰的惡鬼吞日圖。
家主吩咐,每月朔望日會有人來鎮鬼城北門等你。三長老將儲物袋塞進他手中時,枯瘦的手指微微發顫,你……好自為之。
江澈面無表情地接過。
儲物袋沉甸甸的,怕是塞滿了靈石丹藥——這些平日里對他不屑一顧的長輩,此刻倒是難得流露了幾分真心。
軍營大門突然洞開,濃重的煞氣撲面而來。
只見校場上,數百名臉上刺著鬼字的囚徒修士正在操練。
他們赤裸的上身布滿暗紅咒紋,每次揮刀都帶起血色刀芒。
更遠處,十幾具三丈高的青銅傀儡靜靜矗立,關節處不斷滲出黑霧。
新來的?
一個軍士早早等在了門口,腰間令牌刻著丙字七九。
他貪婪地盯著江澈的儲物袋,卻在看到后方幾位蕭家長老時,瞳孔一縮,悻悻挪開了目光。
隨后,他便帶著江澈徑直走向中軍大帳。
身后,隱隱傳來了壓抑的哽咽。
他知道這是三長老的聲音。
那是除了父親以外,族里對他最好的長輩。
但江澈沒有回頭——他只是抬頭望向遠方。
軍營的背后,一片血色迷霧中,萬鬼窟的入口正吞吐著滔天陰氣,像張等待獵物的巨口。
既然你們都想我死在這里……
那我偏要活成你們的噩夢。
……
沿途,某處營房里傳出此起彼伏的慘叫——那是新人在接受‘鬼紋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