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針滿園蓋屋頂,腳踩在上面,十分柔軟,大地同被的感覺令顧余生心情十分愉悅。
這般原始風貌,顧余生也不忍庭掃,只將屋內蛛網以藥粉驅逐,待風雨至時,獨坐軒窗觀大雨從山外瀝瀝而至,雨漸漸轉大,下至滂沱,山林越發靜謐。
顧余生并不怕黑,但還是點燃四支蠟燭定在墻洞里,四墻之面皆有燭光,雨夜如靜,臨窗獨坐,是一個極好的靜思和讀書夜。
顧余生斂神于心,眼觀滴水穿石,默默恢復空耗的身體和血氣。
子夜。
暴雨未停,潺潺溪水澗澗回響如瀑,墻上蠟燭將盡,顧余生不再添置燭光,躺在墻邊松針石床上,雙手合于腦后,闔目養神,介于熟睡與假寐之間。
一陣風從窗吹來,顧余生忽覺身冷,便起關窗之念,一念動,神魂從身起輕飄飄至窗前,手撫軒窗才猛然驚覺,他回頭看一眼床上闔目的‘自己’,心中大感詫異。
自入八境之后,他雖能夠自如地神魂離體,短暫遨游虛空,但如今夜這般不知不覺,還是第一次,要知道,修為越深,神魂也會越發穩固,與肉身的契合如天和地,陰陽相濟,往上的境界,修行者之間就算只差一個境界,也再難奪舍,甚至搜魂秘術都未必能夠成功。
“我與沙閆激斗,死里逃生,靈魂應該會陷入安睡才對,為何今夜魂游身外?”
顧余生暗自警覺,他本欲將神魂歸于體,可看著窗外靜謐之夜,一種莫名的念頭讓他神魂游出石屋,此時大雨依舊未停,但顧余生身為游魂,自是不受任何影響,而且他以神魂觀世界,與肉身看見的世界也大有不同:天地間的靈氣流動,如同雨幕般在大地霰散開來,再仔細凝觀,天地間充盈的靈氣,看似從地脈升騰,實則暗合聚靈大陣,以平野為盤,以山谷為陣基,數處靈氣互輝,形成一個奇特的龜甲聚靈陣。
“咦?”
顧余生暗自驚奇,將神魂遁之高空,隨著神魂飛升,數十里曠野之地變成了龜殼之一紋甲,再飛升至更高處,山谷之延伸好像是巨龜之一足,當神魂延伸至百里,數百里,逶迤磅礴的山脈地谷龜背之紋變得無比真實起來。
“這片漫無邊際的地脈果然是一只天地神龜之背!”
顧余生暗自感慨,這只神龜之大,比馱伏青萍山和敬亭山的那一只似乎還要大上一些。
“不知道這只神龜為何會隕落至此。”
顧余生暗自嘀咕,他試圖將神魂之軀再往高處,卻發現天地間有一道禁力出現,讓他無法再往上分毫,不過他輾轉不同的方向,很快發現了更多不對勁的地方,比如神龜隕落之地,有許多妖骨遺骸埋葬在大地之下,這些妖骨體型原本也極為龐大,但和天地神龜比起來,猶如螞蟻比大象,實在不值一提。
“這片區域連接的沙漠,在上古時期或許是一片滄海,不過能夠讓神龜殞命,沉寂于大地,又不知是何人所為。”顧余生思忖間,不由地想起神劍官說過的話:鏡域通往太乙之路未絕。
可偏偏連她都未曾抵達過這里,必然有不為人知的禁忌或者危險。
就當顧余生準備神魂歸體時,夜風忽然改變方向,從西邊狂吹至東,陰寒之風噬魂透體,讓他靈魂十分難受,側目之間,濃霧已起,迷霧層卷深處,好似有一只只眼睛已然盯上了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