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聽說了嗎?朝廷已經于二月初八下詔,裁撤天下四方驛站。為此,以刑科給事中劉懋改任兵科給事中,專事驛站裁撤之務,以蘇民力。”
“這驛站裁不裁撤,跟咱們小民有何關系!這驛站平日里用于公務的僅十之一二,而用于私事的卻占了十之八九。……要我說呀,早該裁撤了!要不然,白白耗費了民脂民膏,卻便宜了那些官人和他們的親眷。”
“誰說不是呀!這驛站最為民害,你看看那些官府征用的驛車驛馬的文書只見發出的,何曾見交回的?最后還不是讓那些官老爺給貪了!”
“沒錯,這驛站養著也只是方便了那些官人,于我等小民而言,哪能用的著分毫!……裁撤得好,讓那些官人沒法再占用朝廷之費。”
“你們說,裁撤了驛站后,是不是就能省下許多銀子,那么朝廷征收的賦稅雜役會不會少一點呀?”
“難說!這朝廷的賦稅雜役哪能說減就減的?這一年到頭,能不增稅加賦,那我們就感皇恩浩蕩了!”
“唉,這世道……”
“……”
鐘明輝坐在食肆店的一角,一邊吃著東西,一邊靜靜地聽著食客們七嘴八舌的議論。
當他聽到大明朝廷頒布有關裁撤驛站的消息時,一個響徹明末的梟雄人物霎那間在腦海中閃現。
李自成!
似乎他就是因為驛站的裁撤而丟了差事,導致他沒了活路,才投了高迎祥,最后乘勢而起,破了北京城,亡了大明朝廷。
如今,驛站裁撤的昭告已下發,那么,大明的真正的亂世要來了!
“走吧,我們回去。”鐘明輝放下碗筷,起身站起,從懷中摸出七八個天啟通寶,于店伙計結算了飯錢,便領著林三虎出了食肆店。
“鐘爺,我們回貨棧嗎?”林三虎問道。
“去米市。”
“啊?”林三虎愣了一下,“鐘爺,我們不是十幾天前才買了一千石稻米嗎?……怎么還要買?”
“我擔心糧食不夠吃。”
“鐘爺,那是一千石稻米!”
這幾個月來,貨棧收攏的匠人、手工藝者、年輕婦人,以及青壯難民,總共也就三百多人,一天下來也不過消耗十幾石糧食。
那一千石稻米,足夠他們吃七八個月了!
“天下要亂了。”鐘明輝輕聲說道:“所以,這糧食多半是要漲上天了。另外,再過個把月,我們的船就要抵達廣州了,這人口還要多多收攏一些,爭取弄七百多人。”
“還是鐘爺考慮得周到,小人想岔了。”林三虎憨憨一笑。
“三虎,你有沒有想過將你的家人也送到我們那里去?”
“承蒙鐘爺瞧得起小人。”林三虎說道:“但小的一家十幾口子,世居廣州,早已習慣了這里的日子。若是……,若是到了海外移居,怕是過不慣的。”
“但是,這個天下要亂了,你就不怕遭到戰亂荼蘼?”
“這天下再亂,還能亂到廣州來?”
“說不定呢?”
猶記得,十幾年后,清虜攻占廣州,好像因為遭受了不小的傷亡,便展開了血腥屠城,以為泄憤。
史載,廣州居民被屠者數十萬之眾,血水染紅了整條珠江。
到那個時候,何人能幸免于難?
“鐘爺,這世道就算再亂,但總要給我們小民留一條活路的。”林三虎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即使改朝換代了,那些官老爺們不是還指望著我們繳稅納糧不是?……呵呵,這日子但凡還能過下去,誰愿意背井離鄉,流落海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