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展開,竟是江西士子編寫的《新法竹枝詞》,將陳寒的“一條鞭法”歪曲成“九條鞭法”,配圖赫然是九條毒蛇纏住農夫的畫面。
“他們在玩文字游戲。”陳寒聲音發冷,“就像當年污蔑王荊公‘青苗法’是‘青苗稅’。如今我說‘官倉借糧收三分息’,傳到民間就成了‘陳相要收三成息’。”
朱元璋突然把曾孫塞給乳母,枯枝般的手指戳在石桌上:“標兒,錦衣衛查到源頭沒有?”老人眼中寒光讓陳寒想起空印案時的殺意。
“兒臣正要稟報。”朱標展開幅絹布地圖,上面用朱砂圈著十幾個點,“蘇州顧氏、松江徐氏、杭州錢氏……”太子每念一個名字,陳寒臉色就難看一分——這些都是被他清丈田畝觸及利益的江南豪族。
朱幼薇突然啊了一聲:“顧家不是剛獻糧五千石助賑?”她指著簿子上記錄的詩會場景,“那日他們還作詩稱贊‘新政惠民’……”
“正是如此!”朱標猛地拍案,”他們在公開場合歌功頌德,私底下卻……”太子翻出本裝幀精美的《新政頌》,乍看全是溢美之詞,但夾頁里卻藏著蠅頭小楷寫的“陳寒十罪”。
陳寒接過細看,氣得發笑:“妙啊!把我說的‘追繳歷年積欠’改成‘強征歷年陳糧’,‘裁汰冗員’變成‘濫殺官員’……”他突然頓住,指著最后一條:“這條我從未說過!”
朱元璋湊過來瞇眼念道:”‘陳相當朝,乃陛下之過’?”老人突然哈哈大笑,笑聲驚飛了滿樹麻雀,“咱算是看明白了,他們不敢罵皇帝,就逮著你這個穿越者撒氣!”
涼亭里氣氛為之一松。
朱標卻憂慮地摩挲著腰間玉帶:“可這些言論已在士林流傳。兒臣擔心……”
“擔心他們像對付張居正那樣,等朕死了就反攻倒算?”朱元璋突然用陳寒從未聽過的自稱,驚得朱幼薇手中茶盞差點跌落。老人抓起本簿子撕得粉碎:“咱偏要活著看他們憋出內傷!”
碎紙如雪片飄落湖面,引得錦鯉爭相啄食。
陳寒望著爭食的魚群,突然道:“其實他們最怕的,是史官如實記錄。”
他指向簿子殘頁上被朱砂圈出的字句:“這些儒生故意不提,清丈出的三百萬畝隱田能多養多少百姓。”
“就像他們從不記載。”朱標突然接話,從袖中又取出本黃綾奏折,“這是今早戶部剛呈上的,新政推行后,僅蘇松兩地,自盡農戶就減少了七成。”
朱元璋接過奏折卻不看,反而蹲下身,用折子逗弄追著紙片跑的曾孫:“小猢猻,記住嘍,史書上的墨點子……”老人突然把奏折塞進孩子懷里,“得用真憑實據來擦!”
陳寒與朱標對視一眼,同時想起雍正朝《大義覺迷錄》。
或許,是時候讓錦衣衛把新政成果編成白話唱本了。
遠處傳來暮鼓聲,驚起的水鳥掠過湖面,在夕陽下拖出長長的影子,像極了史書上那些被刻意拉長的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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