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的爭吵聲穿透了三重雕花門。戶部侍郎攥著賬本的手青筋暴起:“給天下農戶發代金券?陳相可知大明有多少丁口?”
“六千七百二十八萬余人。”陳寒將算盤推到侍郎面前,“若按每戶五百文折算,約需……”他指尖在檀木桌面劃出深深一道,“兩千三百萬兩。”
太子朱標突然輕叩御案。眾人噤聲時,他展開幅絹布地圖:“松江府試點三月,農戶持券購農具者增產兩成。”朱砂圈出的幾個糧倉旁,密密麻麻全是“稅糧已足”的批注。
“可這券……”工部尚書欲言又止。陳寒了然一笑,從懷中取出張靛青硬卡:“防偽紋是物理院特制的,火漆里摻了遼東朱砂,遇堿變色。”他忽然將卡片浸入茶盞,水面立刻浮起細小的“洪武通寶”暗紋。
老尚書還想爭辯,忽見小太監慌張闖入:“稟殿下,玄武湖……玄武湖……”朱標霍然起身:“幼薇出事了?”
“不是!”小太監喘著粗氣,“是女工們織的布……把松江來的布商全比下去了!”
湖畔工坊內,李貞正掄著狼牙棒鎮場子。十幾個布商圍著新出的“巾幗緞”樣品,有人驚呼:“這經緯密度……竟比蘇州宋錦還密三成?”
朱幼薇含笑揭開紡車底部的暗格:“諸位請看。”
精鐵齒輪組在機關催動下咔咔運轉,六枚纏滿絲線的木梭如穿花蝴蝶。“這是物理院改良的‘自緊梭’,女子力氣小,我們就讓機括自己使力。”
松江徐家的掌柜突然跪下:“郡主殿下,小人愿包銷三年產量!”他顫抖著摸出契約,“價格……價格按廣府彩緞的市價再加兩成!”
陳寒不知何時已站在人群后,聞言輕咳一聲:“徐掌柜,上月貴號還克扣女織工三成工錢?”
他身后校尉立刻展開卷宗,上面按著十幾個鮮紅手印。
“草民知罪!”徐掌柜面如土色,“愿補雙倍工錢,再捐百架織機贖罪!”
夕陽將湖面染成金紅色時,朱幼薇在賬本上記下第一筆訂單。她忽然抬頭:“夫君,代金券的事……”
“內閣吵翻了天。”陳寒苦笑著揉太陽穴,“幸好老爺子把光祿寺的采買單拍在桌上,說‘朕的私庫能發,國庫發不得?’”他模仿朱元璋的腔調惟妙惟肖,逗得女工們掩口輕笑。
遠處突然傳來急促馬蹄聲。
東宮屬官滾鞍下馬:“陳相,殿下請您速回!戶部那群人……他們把算盤砸了!”
朱幼薇將紡車鑰匙塞給李貞:“夫君,我跟您去會會他們。”
戶部值房里,爭吵已白熱化。老侍郎指著《食貨志》咆哮:“自古未有以券代錢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