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胡子番商簽完契書,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朱幼薇:“郡主殿下,聽說貴國太子特許女子工坊的貨物走漕運優先?”
朱幼薇挑眉。這事昨日才定下,番人消息竟如此靈通。
番商見她神色,得意地捋著胡子:“我們在泉州有眼線。郡主若肯分五百匹‘算學布’給我,價格再翻倍!”他壓低聲音,“聽說這種布織著西洋算式,佛郎機的學者愿意用等重胡椒來換。”
院角突然傳來織機卡線的聲音。春杏慌慌張張跪下:“民婦不是故意的……”
朱幼薇扶起她,轉頭對番商道:“‘算學布’是貢品,不外賣。不過……”她指了指春杏剛織的半匹布,“這種暗紋云錦,倒是可以商量。”
番商撲到織機前,掏出水晶鏡片細細查看。突然他怪叫一聲,從懷里摸出顆龍眼大的珍珠:“這匹我買了!定金!”
看熱鬧的人群炸開了鍋。那珍珠在陽光下泛著粉光,雖不能當錢使,但拿去珠寶行少說能換百貫寶鈔。
徐記布莊的伙計擠在人群里,臉色煞白。他偷偷溜回鋪子,卻見徐掌柜正癱在太師椅上,面前攤著巾幗工坊的價目單。
“東家,番人出了三倍價……”
“閉嘴!”徐掌柜把茶盞砸在地上,“去庫房!把那些壓箱底的蘇綢都搬出來賤賣,全換寶鈔!”
暮色降臨時,工坊賬房里的錢箱已經堆到房梁。小桃揉著發酸的手腕,突然發現窗外有黑影晃動。
“誰?”
王氏提著食盒怯生生站在月光下:“管事辛苦,我燉了百合羹……”
小桃這才想起,這位前秀才娘子如今是工坊的廚娘。她接過食盒,發現王氏手腕上還有未消的淤青。
“李秀才還打你?”
王氏搖頭,眼睛亮得出奇:“他不敢了。昨日我說要帶著孩子搬來工坊住,他跪著求我別走。”她突然壓低聲音,“管事,我識字,夜里能去學算賬嗎?”
朱幼薇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當然能。工坊正要開算術班,你第一個報名。”
三更梆子響過,工坊里還亮著燈。新來的女工們在學織暗紋,朱幼薇親自校正她們的手法。
春杏突然指著窗外:“郡主快看!”
運河上飄來一串燈籠,竟是十余艘貨船首尾相連。船頭旗幡在夜風中招展,赫然是各州府綢緞莊的字號。
小桃噗嗤笑出聲:“白日里觀望的人,這是連夜來搶貨了。”
朱幼薇摩挲著銀剪,忽然想起三日前那個投河的女工。若她能看到今夜景象,該有多好。
晨光熹微時,工坊大門被拍得震天響。趙知府頂著烏青的眼圈站在臺階下,身后衙役抬著朱漆匾額。
“太子手諭,巾幗工坊所產皆按皇商例,免三年市稅!”
女工們歡呼著涌出來,卻見知府大人突然轉身,對運河上停泊的貨船吼道:“排隊!都排隊!驚擾工坊者,一律不給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