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圖南,他又看向柳甜杏。
圖南又不是瞎的,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姑娘放心,鵝油還有,晚上奴婢給你做。”
英明神武戰無不勝的昭德帝滿意了。
吃飽喝足,面前的小幾都撤了下去,搬著幾盆珊瑚進來的丫鬟婆子第六次來請“二少夫人”去“赴宴”。
崔錦娘的兩歲多的兒子泉哥兒看著艷紅紅的珊瑚樹,忍不住上前了幾步。
安年年的兒子端哥兒是所有孩子里最大的,今年已經五歲多了,他趕緊走上來拉住泉哥兒。
卻聽泉哥兒指著珊瑚樹上的一個黑點兒說:“有蟲洞洞!”
哎喲呵!崔錦娘這女中梟雄生出來的兒子都這么討人喜歡?
趙肅睿撫掌大笑:“聽見了么,兩歲稚童都知道你們送來的東西不行,罷了罷了,你們送來的東西從衣服珠翠到擺件再到珍玩都太丑了,干脆拿一萬兩銀子來,我自己買去。”
等那些婆子走了。
趙肅睿終于從榻上起了身。
“阿池,給我找身衣服來。”
“姑娘?”
“銀子是肯定會送過來的。是人是鬼,總得見見,管他什么魑魅魍魎,打個照面掂量掂量……就算是兩軍對陣,也沒有主將一直縮在后面不現身的道理。”
說罷,趙肅睿指了指一身衣裳。
“就穿那個。”
趙拂雅怎么都沒想到,收了那一萬兩銀子官票的沈時晴,竟然會穿了一身男裝來見自己。
一身男裝的沈時晴頭上沒有戴帽子,頭上是麒麟銜珠小金冠,腰間是螭紋玉帶,一身黑底灑金的云海日出紋的曳撒在身,外面裹著一件黑色的大氅,步伐矯健,威風堂堂,乍一看,哪里像是什么伯府宅門里的正經夫人,倒像是個出去剛打了兔子回來的貴家公子。
她打量著趙肅睿,趙肅睿直直白白地回看她。
一個……渾身寫著“垂垂老矣無欲無求只惦記自己棺材板上能多打幾遍漆”的老婦人,看起來比那些哆嗦著身子也要進宮求見自己母后,以求為她自己的子孫求個封賞的老誥命們要多了幾分不染凡俗的清高。
“沈氏!你怎么做這般不倫不類的打扮?”
趙肅睿看向說話的寧安伯府夫人孫氏,皮笑肉不笑:“夫人不是請我來我要給我接風么?偏偏我這寧安伯府的少夫人實在找不出一身得體的衣服,后來我一想,我只要不把自己當了少夫人也就沒事了。”
說完,也不等給他讓座,他一屁股坐下了。
孫氏僵在了原地,老夫人端坐在上首沒有吭聲,世子夫人古氏連忙笑著來打圓場:
“從前我就覺得弟妹應該穿得別致些,不然每日也太素淡了,今日這一身倒是又別致又颯爽,讓莪想起了那詩文上的女將軍來。小時候聽我奶娘給我講什么‘關西英烈女、護國馬夫人’端的是威風凜凜,今日可算是見到了真容了。”
她絞盡腦汁轉圜場面,自然是因為她的丈夫謝麟安有吩咐在先,跟她說了無論如何要討好沈氏,雖然心里不自在,古氏也還是盡了全力。
只可惜她千辛萬苦鋪出來的臺階,她的婆母卻不是肯輕易下的。
皺著眉,孫氏先向古氏發作了起來:“什么英烈女?從前伯爺要聘你給麟兒為妻,說你端莊守禮,竟是不知道你也有這等淘氣的時候,什么稗官野史也當了寶貝值得你記了幾十年,可要小心些,別被那等不守婦道的人帶歪了路,帶歪了心。”
古氏臉頰微紅,她并不是個口舌見長的,如今的靈巧也是因為之前她獨力支撐伯府練出來的,要是之前,被她婆母這么指著鼻子教訓,她怕是死的心都有了。
“婆母,您知道,我并不是……”
趙肅睿對天翻了個白眼兒,對這種人,怎么能把話頭往自己身上引呢?人家就是要罵你,管你是不是呢!
“伯夫人每日念經念壞了腦子,連正經史書都沒看過幾本,竟然就能在這兒說旁人看的是稗官野史,也是可笑,《三朝北盟會編》連我大雍史官都要參照,到了你嘴里只剩個用來罵兒媳婦的引子。
“再說了,我和世子夫人都是伯爺千挑萬選入門的媳婦,進門數年,每日晨昏定省從未缺過,無論是主持內宅還是為夫君納妾皆是從無怨言。若是說了兩句女將軍都要被你扣上這大帽子,那平日里的賢惠媳婦也不必做,反正做了也被罵,不做,你又能拿我們如何?”
孫氏瞪大了眼睛,七年,整整七年,在她眼里沈氏就是個任她予取予求的廢物,被她罰去跪佛堂回來還要謝她教誨,今日怎么敢這么對她說話?
其實,這樣的驚訝對于孫氏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