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天下的民脂民膏,都來自農田,來自水與肥土。而無論是田地還是水源,州郡的世家大族,都永遠掌握著絕對的分配權,并且不斷擴大著他們的份額。這才是世道崩壞、百姓難活的根源!
天災與人禍總是并存,若是小民們不起來反抗,那就只有坐地等死。而要把小民們凝聚到一起,除了宗教信仰,除了太平道、五斗米道,又能靠什么呢?
張承負有些恍惚,前世的記憶模糊又遙遠,像是迷霧中一點依稀的星火。等他回過神來,就聽到馬元義的聲音,已經從甘陵國講到了安平國。
“安平國的第一大族,自然是郡望博陵崔氏。博陵崔與清河崔的關系…嗯,武帝時,齊國貴裔后代,崔公崔意如有兩個兒子。長子崔業定居清河東武城,為清河崔。次子崔仲牟定居于博陵安平,為博陵崔…”
“安平縣是安平國治所,博陵崔氏家業極大,與清河崔氏相當,恐怕也有數萬畝田地,數千仆役。而博陵崔氏大興講學,門生故吏眾多,在郡中也頗有清名…”
“對!博陵崔氏是真正的清流士族,受到黨錮影響,目前沒有嫡系出仕。弟子前去求糧,博陵崔氏態度很好,但似乎族中余糧不多,只拿出400斛粟米,換了治疫的符藥。而弟子旁敲側擊,聽說是安平王劉續苛待百姓,搜刮盤剝甚重…”
安平國既然稱“國”,自然與甘陵國一樣,有分封的漢室藩王。甘陵國的藩王是劉忠,有位聲望極高、大名鼎鼎的宗親國相,劉虞。而安平國的藩王劉續,就沒人能管了。靈帝那種死要錢的做派,上行下效,地方上的藩王就沒幾個不貪鄙的。傳言中劉續“苛待百姓”,在士族中的風評并不好。
當然,這里苛待的“百姓”,恐怕不只是底層的民人,更包括藩國內的士族。想想也能猜到,安平王劉續治所安平縣,與郡望博陵崔氏同在一地。哪怕只是為了爭奪縣里的賦稅、田地與佃戶,兩者也不可能毫無芥蒂。
“弟子也求見了安平王劉續。安平王劉續拿了200斛糧食出來,其中大半是麥,而剩下的小半,竟然是朝廷賞賜下來、專供藩王祭祀的上好稻米!這稻米可是精貴的好糧,遠比麥飯好吃…但劉續有個條件,對老師的占卜望氣之術很感興趣。他想讓老師去安平見他,為他占卜一二…”
說到這,馬元義苦笑一聲,搖頭道。
“這位安平王…弟子既不敢明確拒絕,也不敢擅自答應。只是含糊應了下,就離開了安平縣…弟子私下里琢磨,這安平王想要占卜的,恐怕是…是…”
“元義,此間并無外人,直說無妨。”
“是!老師,安平王想要占卜的,恐怕是‘天子氣’…”
“占卜天子氣?”
聽到這,張承負怔了怔,抬頭看向張角。張角也有些吃驚,隨后搖頭失笑,感慨道。
“皇帝失德,先有地震日食,又有大疫大災…天人感應之下,這劉氏的藩王,就一個個都坐不住了。之前黨人王芬,也曾請我看過幾位藩王,看誰有天子氣。我實在推辭不過,也只得看了…至于這位安平王,連安平國本地的士族都安撫不住,弄得民怨載道,又何談什么‘天子’?…”
“黨人王芬?看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