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不吭聲了?”
杜鳶指尖頓在瓦片上,心里暗笑這神祇的脾氣古怪,也沒多追問,只順著之前那道聲音的提示,伸手去掀左邊第三片瓦。果然如對方所說,瓦片下是空的,給他省了不少力氣。
“還真是空的,多謝道友提醒了。”
這一回,聽見杜鳶主動道謝,那道聲音總算再度響起,聲調還悄悄揚高了幾分,滿是藏不住的得意:
“哼,這是自然!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界!”
聽著這股子藏不住的小炫耀,杜鳶忍不住笑了笑,指尖在瓦片上輕輕敲了敲,故意逗道:
“既然是道友的地盤,那怎么反倒被關在這兒了?”
這話一出,那聲音驟然卡住,頓了好一會兒才憋出話來,語氣里卻藏不住那點強撐的窘迫:
“你、你別瞧我如今是有點不方便!真要論起來,把我變成這副模樣的那家伙,肯定比我慘多了——說不定早爛在哪個陰溝犄角里了!”
最后幾個字說得又快又急,像是怕慢了半分就露了怯,活脫脫一只炸了毛卻仍要梗著脖子不認慫的小貓。
杜鳶心頭愈發好笑,也不在逗了,只是埋頭干活。
這可比青州的工程大。
那聲音見杜鳶一心撲在破封上,也收了方才的窘迫勁兒,跟著耐下心來,一五一十地指引著杜鳶:
“左邊第二列,從下往上數第三片,那底下也有空隙,先掀那個!”
正如杜鳶想的那樣,這是個大工程,進展很慢。
而且非常磨人,看著破開大半的神廟。
杜鳶不由得甩了甩手腕,自從過來后就沒體會過的酸脹感幾乎爬滿了雙手。
他正欲俯身繼續,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點沒理順的結巴:
“右、右邊第三列,從上往下數第五塊——那磚薄,你輕點掀,別被割著手。對了.你方才是不是嘆氣了?累了就歇會兒,我又沒催你!”
不在掀瓦,而是掀磚的杜鳶又扒開了一塊磚后揶揄道:
“道友怎么突然關心起我來了?莫不是怕我傷了手,沒人救你出去?”
“誰、誰關心你了!”那聲音驟然炸毛,卻沒了先前的硬邦邦,末了還帶著點自己都不信的發虛,“我是怕你手笨,把磚弄碎了堵著空隙,到時候更難拆”
杜鳶在神廟殘垣上稍作歇息,耳旁還飄著那聲音絮絮叨叨的找補:
“我這封印本就難破,換了旁人來,怕是半天都摸不著一片有空隙的瓦也就你運氣好,有我在這兒指點”
說著說著,那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像是泄了力氣。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細若蚊蚋地補了句:
“你手疼不疼?以你如今的境界,怕是好些年沒受過這種累了吧?”
這算什么,傲嬌嗎?
杜鳶聽的挺樂,手上的傷初時是有點麻煩,可很快就自己好了。
“不疼,就是沒想到,道友你還會心疼人。”
“誰心疼你了!”那聲音猛地拔高,又飛快壓低,帶著點慌慌張張的掩飾,“我、我只是怕你疼得沒力氣干活,耽誤我出去.對,就是這樣!我是怕你耽誤我而已!快歇夠了就繼續,再磨蹭天都黑了!”
杜鳶看著西沉的天色,突然問道:
“道友被困在這兒到底多久了?”
那聲音瞬間沉默了,只余風聲在耳邊環繞。杜鳶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她毫不在乎的道了句:
“我也不記得了。”
杜鳶微微皺眉道:
“已經這么久了嗎?”
“要你管!”那聲音又開始嘴硬,卻藏不住底氣不足,“我是神祇,那里在乎這些!等我出去,定要把那混蛋的地盤掀了,讓那家伙也嘗嘗被困的滋味!不對,那家伙肯定早就死了,所以我要把那家伙的神廟都占了!”
杜鳶忍著笑,重新蹲下來,手指落在她說的那塊薄磚上道:
“好,等道友出去,想掀誰的地盤都成。不過現在,還得勞煩道友再指點指點,下一塊磚,該掀哪?”
那聲音立刻又精神起來,只是指引的語氣軟了不少:“就、就旁邊那塊,你慢點,別慌.我看著呢,錯不了。”
一人一神便這般一搭一合,在暮色漸沉里慢慢拆解著這道困了不知多少年的封印。
直到杜鳶依著那聲音的指引,挪開面前最后一塊擋路的青石后,身前的黃土猛地轟然塌陷,竟直接顯露出藏在里面的神廟全貌。
這座神廟比青州那位好友的廟宇大了足足一圈,即便梁木斑駁、磚瓦殘缺,雕欄上殘存的紋路里仍透著更甚的奢華。
只是想起先前搬山時引動的雷劫陣仗,杜鳶心里還是覺得——這座廟,倒有些配不上那般驚天動地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