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著好笑,她心里卻松了口氣。只要杜鳶沒想著立刻去與人硬碰硬,事情就還有諸般變數。別的不說,等她自己慢慢緩過勁來,往后的底氣總能多上幾分。
杜鳶轉頭笑答:
“去做個儒家人啊。看過了道家這邊的天地,自然也想瞧瞧儒家那邊的光景。況且你別看我如今這樣,說起來,我還是個夫子呢!”
聽得這話,她當即笑出了聲,眉梢一挑,滿是促狹:
“你?你還是個夫子?在儒家那邊有碟譜正經在冊嗎?至圣之學,你又真弄明白幾分了?你們三家看著的確有相通之處,可越往高處走,才越見得一個涇渭分明!故而多年以來,三教皆通者無數,三教皆顯者無一。”
可說著說著,她又輕輕撇了撇嘴,語氣軟了半截:
“罷了罷了,不管怎么折騰,總比你現在這樣強。你要去就去吧——就是我可得跟你說清楚!你在道家一脈啊,早就站得太高了。你想高屋建瓴的去瞧個熱鬧,那倒隨你開心。”
末了,驚覺自己似乎太過操心的她,又是補救一般的哼了一聲。只是隨之就還是忍不住追著叮囑了一句:
“可真要貪心想著兩邊都攥住,當心自找罪受!”
杜鳶沒有在打趣她,只是認真拱手道:
“在下謹記在心!”
這話讓她當即捂著嘴笑出了聲,眼尾都彎成了月牙:
“哎呦,這會連‘貧道’都不說了,倒有幾分儒家的規矩樣。”
可笑過之后,想起了什么的她便是好奇問道:
“先前你寫的那枚禁字,難道你琢磨出的儒家本命字?”
雖說不愿他走的太深,以至于自縛其身,難以抽離。
但一兩個本命字又算什么?
可杜鳶卻是搖頭道:
“不是,那就是一門法術而已。”
她聽的微微頷首:
“難怪看著不像儒家的路數。不過話說回來,你對儒家本命字,到底知道多少?”
杜鳶回憶了一下見聞后說道:
“不算太多,只是知道妙用無窮,且有無本命字,不看修為境界,只看個人所悟深淺。”
剛聽完,她就撇了撇嘴,語氣里滿是‘果然如此’的嫌棄:
“雖說大致沒差,可你好歹也是道家里能扛事的人物,居然就知道這么點?果然也是個修命修術不修心的。”
可話鋒一轉,她又如數傾囊相告,說著還抬了抬下巴,眼底藏著點‘有我算你走運’的得意:
“不過你運氣好,撞上了我。我跟你說,這儒家本命字,那可是實打實有‘小位’之稱的大神通!尋常沒什么門道的字倒也罷了,那些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生僻字更是不值一提。”
“可你知道嗎?有好些字,一旦悟透得了手,那可是能讓人一步登天、扶搖直上的!”
說道此處,她又瞬間戛然而止,滿臉‘你快來問我是什么字’的樣子。
可等了半晌,只瞧見杜鳶靜靜聽著,半點要追問的意思都沒有。于是她只好暗惱的自己開口找補下去:
“不過啊,這般的字,就是在儒家內部怕也沒幾個人掰扯的明白。更別說你這剛想踏進門的外人了。”
她故意拖長了語調,尾音里還藏著點自以為不易察覺的試探,目光更是直接黏在杜鳶的臉上。
見這樣了,他都還是沒有半分追問的意思,這下她更急了些,卻又拉不下臉直接說,只好又補了句出來,還話里話外都在往‘我有好東西’上引:
“可不是誰都有這好運氣,能碰著我這樣肯把話說透的。換了旁人,肯定把知道的那點東西捂得嚴嚴實實,哪會跟你講這些?更別說那些藏得更深的了”
其實杜鳶早聽出了她的心思,那點試探和期待全都明晃晃的放在外面,瞧著反倒格外有趣。
所以他故意壓著笑意,只抬眼望她,語氣依舊誠懇又平靜:
“多謝指點,在下都記在心里了。”
字字句句都透著敬重,偏偏就不提“您是否藏了什么”那茬,半點要順著她的話追問的意思都沒有。
這可把她弄的心里發堵不已,可還是不想顯得太過主動,只好別過臉去,故意用嫌棄的語氣岔開話道:
“哼,跟你這木頭似的人說這些,也是白費口舌。我可告訴你,有些字啊,可是一直攥死了不會讓人拿去的。”
“就比如我捏住的某個字,儒家內外,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人盼了多少年,夢了多少回了,可惜啊,沒人問,我也犯不著上趕著說去,對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