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鳶聞聲回頭,只見不遠處的小河面上,一葉漁舟正順著緩流悠悠撐來,船頭立著位頭戴舊斗笠、身披粗布短褂的船家,手還在朝他揮著。
“船家,可是在喚在下?”杜鳶揚聲問道。
“可不是喚您嘛!”船家撐著竹篙將船靠得更近些,爽朗笑起,“您瞧瞧這荒山野水的,除了您還有旁人?”
杜鳶也跟著笑了,問道:
“那不知船家喚住在下,是有何事?”
船家抬手朝杜鳶身后連綿起伏的崇山峻嶺指了指,眼神里帶著點過來人的了然:
“還能有啥事兒!看公子您這模樣,多半是第一次往這邊遠游,瞧著是迷了路吧?”
“您且在岸邊等著,我把船劃過去搭您。要說送多遠我不敢應,但送您到前頭的縣城去,卻是綽綽有余!”
杜鳶連忙拱手,語氣里滿是感激:“那便多謝船家相助了!”
船家已經撐著竹篙將船穩穩靠在岸邊,立在船頭笑得豁達:
“您要真謝我,也不用多客氣,一會兒給老朽幾枚銅子兒,讓我換口濁酒解解乏,便再好不過啦!”
“一定,一定!”杜鳶笑著應下,手腳利落地踏上了船家的漁舟。
水流不急,小河不大,漁船也就悠哉悠哉而行。不過看著兩岸倒退的風景,想來速度只是看著慢而已。
當然了,真要和小貓的水印比,那肯定是天地之別,只是計較這些作甚?
慢下來,才能看得見生活,看得清天地!
杜鳶望著兩岸景致,隨口問道:“船家,我問句實在的,咱們這會兒是在哪個地界啊?”
船家手里的竹篙輕輕往水里一點,穩住船身,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呦?看您這樣子,莫不是已經走了很遠的路?”
“確實走了點距離了,嗯,我是從青州過來的。”
“青州?!”船家的竹篙猛地頓了一下,眼睛一下子亮了,滿是驚嘆,“哎呦!那可真是遠透了!我年輕時候跟著馬幫去過一回青州,光在路上就走了整整八天,累得我回來躺了三天才緩過勁!您這獨自走這么遠,是為了啥要緊事啊?”
面對船家的好奇,杜鳶只淡淡一笑:
“也沒啥要緊事,主要是想四處走走,看看不同地方的風景。”
“那您可真是有閑情逸致!”船家咂了咂嘴,又忍不住擔憂道,“不過話說回來,您一個文縐縐的公子哥,獨自在外走這么遠,就不怕遇上山里的強人?”
杜鳶聽得一樂,語氣里帶了點不易察覺的從容:
“實不相瞞,船家,依我看啊,該是那些強人怕遇上我才對。”
說真的,杜鳶出來這么久,遇到的都是不是妖怪,就是老鬼。正兒八經的攔路強人,還真沒遇上過。
至于西南畫龍時遇到的,那不是遇,那是杜鳶主動去找的。
船家聽得哈哈大笑,眼神掃過杜鳶白凈的面容、斯文的舉止,顯然是半點不信。
在他眼里,這分明是個沒經過世面、沒吃過苦頭的書生。但他也不戳破這層“孩子氣的逞強”,只笑著轉回了先前的話頭:
“您剛才問地界,咱們這兒啊,屬河西縣管。這條河也有個俗名,叫甜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