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君朝陳器豎了個大拇指:“對,先分析,再行動。”
兩道目光都直勾勾地看過來,寧方生立刻開口。
“向小園對她的爹娘沒什么感情,她爹喜歡賭博,賭輸了就拿妻兒出氣;她娘喜歡罵她,一開口就是賠錢貨、小娼婦。
賣到賀家后,頭幾個月學規矩,也總挨打挨罵,后來進了三小姐院里做打粗丫鬟,日子才稍稍好一點。
她說賀家三小姐雖然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砸東西,但出手很大方,得了什么好吃的,也會讓她們下人嘗嘗。
她說她本來是要做三小姐的陪嫁丫鬟,連陪嫁的衣裳都做好了,結果爹娘貪心,硬是把她賣到了船上。上了船,她……”
陳器正聽得有滋有味,見寧方生突然停住了,心里急得跟螞蟻爬似的,遞眼色讓衛東君催催。
衛東君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不僅沒有催,反而給陳器做了個“別急”的手勢。
寧方生沉默好一會,接著道:“她說她在船上,曾經幫過一個人,那人叫景蘭,是個船公。”
衛東君:“這個船公又是做什么的?”
寧方生喉嚨有些發緊,“做的事和船娘一樣。他們一般五六歲就被賣上船受調教,十二三歲就要接客,年紀過了二十,就算人老珠黃。”
衛東君聽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心說怎么會有好這口的人,簡直就是畜生。
寧方生:“這個景蘭上船前,也姓譚,叫石頭。”
譚見?
譚石頭?
衛東君驚得脫口而出:“怎么這么巧?”
“哎啊,你別管巧不巧的事。”
陳器心急如焚:“快說說向小園是怎么幫這個人的,這人后來又如何了?”
“向小園說她上船的時候,景蘭已經在船上調教了好幾年,他也是被親娘老子賣上船的。”
寧方生:“因為同病相憐的原因,兩人關系挺好,后來向小園拿自己的私房銀子,替景蘭贖了身。”
“你確定向小園沒說謊嗎?”
衛東君眉頭緊皺,“她一個船娘,替一個船公贖身,聽著有點扯啊。”
陳器冷笑:“她哪來的本事,哪來的銀子?”
“而且我記得你說過的。”
衛東君看向寧方生:“你說船娘很少有贖身的,船公的贖身也難吧,就憑向小園,這怎么可能?”
寧方生面色平靜:“衛東君,給你半個時辰講述一生的故事,你能說出多少故事背后的原委來?”
衛東君一噎:“那后來呢?”
“后來這個景蘭就離開了,向小園再也沒有見過他,景蘭離開前,曾對向小園說過一句話,他說總有一天,我也要將你贖出去。”
衛東君撇撇嘴:“騙子,忘恩負義的騙子。”
“向小園說,她這一生都在被男人騙,沒錢的,騙她的錢;有錢的,騙她的色;有權的,騙她的心。”
寧方生表情忽然變得有幾分微妙。
“她不知道,真正騙她的其實是她自己,她太想贖身了。人一旦越想得到某樣東西,就越容易失去。”
衛東君:“為什么?”
寧方生:“因為會被欲望蒙蔽了心。”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十分的平靜,但一雙黑瞳是冰涼的,不帶半點溫度。
衛東君覺得很奇怪,他怎么能用那么無波無瀾的口氣,說出那么有深意的話。
“對了。”
寧方生端起茶盅,送到嘴邊的時候忽然停下。
“向小園說,景蘭的左眼幾乎看不見,是被客人打壞的,迎風就會落淚。”
“什么?”
“什么?”
衛東君和陳器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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