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方生聽到這里,目光又淡淡地向衛東君偏過去。
衛東君奇跡般的領會了這一眼的意思——
寧方生是想告訴她,這話還真是賀三常放在嘴邊的一句話,這事也是像她能做出來的一樁事。
賀三藏刀是為了殺惡狗。
惡狗之所以要殺,是因為它會咬人。
那么……
衛東君沖任中騏天真一笑:“伯爺,在賀夫人的眼里,這府里誰是那條惡狗啊?”
話落,寧方生嘴角無聲勾起一點,目光沉沉地看著任中騏。
任中騏根本想不到一個小小的書童,能問出如此刁鉆刻薄的話來,冷笑一聲道:
“在她眼里,這府里人人都是惡狗,都想要咬她一口呢。”
衛東君問得妙,任中騏答得更妙。
寧方生不得不輕輕地補了一個,“噢?”
“小師傅,你是不是不信我的話?”
任中騏急赤白臉道:“我這就把老太太和大管家叫來,你聽聽他們怎么說。”
“暫時不必。”
寧方生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她的脾氣這么差,你呢,就忍嗎?”
“不忍又能怎么辦?她是我發妻啊,八抬大轎抬進門的,又為我生下一雙兒女,操持一府的事情,除了脾氣不好以外,我挑不出她任何錯來。”
任中騏臉色一悲:“我說休她是氣話,真休了,再娶一個進門,也未必有她好。
我就想著,人啊,哪有十全十美,我自己還一身毛病呢,她指不定也在忍我。罷了罷了,退一步,別再計較,就當忍出個家和萬事興吧。”
這話處處透著無奈,寧方生卻不為所動,目光一斜,衛執安立刻哼哼兩聲,“任伯爺的忍功,那是相當的了得啊。”
“也有忍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把幾個通房抬成了妾,偶爾也去外頭秦樓楚館,慢慢的,我對賀氏的感情也就淡了。”
任中騏的神態,像極了一個郁郁不得志的中年男人。
“我一納妾,她的脾氣就更壞了,整天不是罵這個,就是打那個,誰見了都怕,我也就越發懶得去她屋里,就算去了,說不上三句,她就跟我吵。”
“任伯爺別是寵妾滅妻了吧?”衛執安一挑眉。
“從來沒有的事。”
任中騏狠狠掃了衛執安一眼。
“我雖然納了妾,但對她該有的敬重都有,幾個妾氏在她面前都只敢伏低做小。而且內宅的事我也從不插手,統統由她說了算。”
說到這里,他忽然萬分痛苦地抹了一把臉。
“哪曾想,我越是退,越是忍讓,她越是兇,越是罵。罵我是個負心漢,罵我無情無義,還罵我什么用處都沒有,就是繡花枕頭一包草。”
男人最在意的臉面在眾目睽睽下撕開,任中騏額頭的青筋根根暴出來,以至于那張保養得當的臉看著有幾分猙獰。
“這話,她私下罵;當著我娘,我兄弟的面也罵;最過分的是,她還當著一雙兒女罵。”
他眼里的血色涌上來,沖著寧方生嘶吼道:
“人要臉,樹要皮,小師傅,我好歹也是個堂堂伯爺,一家之主,她怎么能那樣……那樣……她把我對她最后一點夫妻之情,都罵沒了,都作沒了。”
寧方生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話,聲厲色茬道:
“所以你就逼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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