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后不知君遠近,漸行漸遠漸無書。”
寧方生重復了一遍,“這十四個字,是在說告別,也意味著后會無期。”
“沒錯,三天后,我收到了一幅畫,畫上有個僧人,把一條魚放生進了河里,屬名是盡歡而散。”
吳酸:“我雖然不懂畫,卻一眼就知道,他這是打算放下仇恨的意思。”
寧方生:“或許也是在放生自己。”
吳酸點點頭表示贊同。
“也是從那天起,這個樓,那個館的,他去的少了,了不得一個月去個一兩次。”
他扭頭看了項琰:“我想,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你那里。”
項琰:“你是如何知道的?”
“關于他的一切,只要我想知道,就沒有我不知道的,我其實一直都在關注他。”
吳酸停頓了一下:“只不過,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寧方生反應何等敏銳:“那場架以后,你們還是沒有和好?”
吳酸點點頭:“我問過他,許盡歡,為什么我們就不能和好呢?”
寧方生:“他怎么說?”
“他什么都沒有說,晚上拎著酒菜到我家里來,我們和從前一樣喝酒,只是不怎么說話,他對我是無話可說,我是怕一開口,就說錯了話。”
吳酸又苦笑。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許盡歡是對的,和好沒有任何意義。臨走前,許盡歡拍拍我的肩說:吳大人,我們各自安好吧。”
寧方生皺眉:“他都把話說成這樣了,你還為什么要在暗中關注他?”
吳酸迎著斬緣人的目光:“我前面說過的,我們倆的關系,在我這里,永遠不會變。”
坑就那么大,五個人都站得很近。
這么近的距離,吳酸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映在其他四人的眼底,無處遁形。
此刻,他臉上的神情很是疲憊,整張臉都泛著睡眠不足后的青灰,唯一奪人眼珠的,是他的目光。
目光不閃不躲,很堅定。
寧方生看著越來越密集的閃電,打破了沉默:“吳酸,你接著往下說。”
“后面就沒什么可說的了,他在四九城越來越有名,我在五城兵馬司越來越忙碌。他的畫,越來越值錢,我的職位,也越來越高。
正如許盡歡所說的,我們各自安好。
四九城不大,偶爾我們也會碰到,我會不厭其煩地叮囑他幾句,他也會笑瞇瞇地對我說一聲:吳大人保重。”
吳酸的臉色,慢慢嚴肅起來。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很多年,再后來,徐行突然死了,這個時候,四九城突然涌出了一個流言。”
還有流言?
衛東君來不及的問道:“什么流言?”
吳酸:“說許盡歡幫人作畫,通常都作兩幅,一幅是好的,給畫上的人;另一幅他自己收藏,都是畫中人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
這個流言一出來,京中請過他作畫的人,人人自危,生怕他哪天一抽風,把那些畫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于是,很多人開始明里暗里的搞他,想他死。”
衛東君:“吳酸,你覺得這個流言是真,是假?”
“真也好,假也好,無非是許盡歡身后的靠山倒了,別人想清算他,這是最核心的點。”
吳酸看著少女眼中的純真,“畫不過是個借口,有了這個借口,那些人才能看上去師出有名。”
衛東君忍不住又道:“許盡歡真的有得罪過這么多人嗎?我覺得他不是壞人啊,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吳酸被問得一愣,不等細想,寧方生的聲音輕輕響起。
“許盡歡得罪過的人,他的靠山徐行得罪過的人,徐行在朝中的對手,還有……那些想踩著徐行這一派的尸體,往上爬,往上遞投名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