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怎么可能不愿意醒過來呢?她明知道他們有多么愛她,明知道所有人都在擔心她,想念她……
直到俞越親眼看見了他們虛構出來的世界。
那個世界里,她身體健康,臉頰上有淺淺的粉色,可以跑可以跳,能大聲笑也能吃得下去飯……
他那時才明白。
外界初露鋒芒盛名顯赫的俞家大少,罕見的露出無力的姿態,塌下去的肩背幾乎是佝僂著顫抖著。
他真的很沒用。
妹妹喜歡那邊的世界,俞越當然不會阻攔。
從她出生起,死亡的陰影就伴隨著他們一家。
小時候,她趴在他懷里眼神羨慕,問:“哥哥,你不是說,所有小朋友都放假不用去上學了嗎,為什么漣漣還要去學校?”
他抱著她瘦小的身體,嘴唇顫抖卻回答不出。
她由于身體虛弱,經常磕到絆倒,哪怕地上鋪滿地毯桌椅邊角都被包起來,也還是會被撞得胳膊肘青一塊紫一塊。
少年時期的俞越練就了妹妹一有動靜,就丟下所有東西立即撲過去的本領。
有一回,她身形踉蹌著要摔倒。他也是這樣撲過去,人是接到了,妹妹笑著摟住他的脖頸,想說哥哥是超人。
可是話沒有說完,他撲過來時不小心撞了一下的樂高搖搖欲墜,晃了幾下后終究是倒了一地。
那是他今年收到的生日禮物,他們坐在一起,拼了三天才終于完成。
噼里啪啦的動靜,像石頭一樣掩埋了她臉上的笑。
俞越沒有回頭,所以親眼看見了妹妹眼神的變化。從蘊著明亮笑意,到僵滯,再到熄滅的蠟燭一樣失去光亮。
心臟像是被一棵連根拔起的樹,根系斷裂,徒勞流出痛苦的汁液。
他無法得知她心里想了什么,只知道,后來無論他多么努力,也沒辦法讓她臉上逐漸減少的笑容回來。
她原本不愛吃甜的,只是每天都要吃的藥太苦了,才慢慢喜歡上吃甜的東西蓋住苦味。
她原本對疼痛也不敏感的,是針頭扎進皮膚里太多次,手背長期青紫疼到不受控制的抖,才厭惡疼痛的。
病情發展到后期,他眼睜睜的看著她陷入昏睡,一次又一次親手將她抱上病床……手術室的門擋在他面前,不止一次的讓他經受著煎熬。
屏幕里,俞歡喊了他一聲哥哥。
俞越立即應了。
他很想她,可是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敢問她愿不愿意回來。
他只是用力按著儀器,揚起唇角,溫和含蓄的問她,在這里玩夠了沒有。
倘若俞歡有一點猶豫,他就會立即不受控制的補上后面的話語,包容的說不想出來也沒有關系,哥哥還是在外面等你,你想玩多久都行,要玩的開心……
只是恐怕他的心臟會失落痛苦的要死。
話是這么說,可是哥發現自己一眨不眨的眼神了嗎?
俞歡沒忍住笑了一聲,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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