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蜀中貴婦流行別眼妝,珍珠妝,桃紅妝,淚妝,花樣應有盡有。
而范玉林每日晨起第一樁事,便是親自給她描眉畫妝,前世直到她發現外室之前,范玉林均樂于此道,那時她覺得多甜蜜呀,夫妻之間如膠似漆,纏纏綿綿。
而陸栩生就不同。
別看這男人在床笫之間十分難纏,下了塌他便是雪巔之松柏,在外,生人勿進不茍言笑,從不往任何女人多瞄一眼,在內,也不會對她動手動腳,哪怕夫妻之間小打小鬧也不曾。
什么描眉畫妝,紅袖添香,不存在的。
倒不是程亦安盼著陸栩生這樣,而是經歷了兩世,她才真正領悟過來。
男人嘛,一定要實實在在才好。
像范玉林那般,平日是溫柔小意,甜言蜜語,可一旦出事,他就擔不住事,仰仗她求助程家,程亦安前世不僅要打點家族產業,甚至官場往來也得幫他斟酌,而范玉林呢,只需哄她幾句給她捶捶肩揉揉胳膊,妻子便為他勞心勞力。
陸栩生就不需要。
掙銀子給她花,外頭她萬事不管,就拿長公主這樁事來說,他就敢攔住人家車駕予以警告,想必長公主今后不敢再動她,有他在,就像有人往她頭頂撐起一把巨傘,無懼風風雨雨。
還要情情愛愛作甚?
兩世為人,踏實最重要。
陸栩生是最合適搭伙過日子的男人。
思及此,程亦安笑著接過如蕙手中的畫筆,
“我自己來吧。”
從今往后,她要學會自個兒給自個兒描眉畫妝。
陸栩生有些餓了,等了半晌,不見程亦安過來用膳,擱下書冊往內望去,只見程亦安勾著腦袋在銅鏡前折騰,換做過去,他便覺得女人家真是麻煩,如今嘛,只能忍。
半刻鐘過去,程亦安給自己畫了個梅花妝,一抹橫枝從眼下往眼尾蜿蜒而去,在末梢綻開一朵粉紅的梅花,只消抿唇一笑,那梅花仿佛被風吹拂,搖曳生姿。
程亦安心滿意足出來,見陸栩生還端坐在案后,不曾動筷子,便笑道,
“往后你自個兒先用吧,不必等我,或者去書房用也成。”
她與陸栩生是要長久過日子的,也不必日日黏在一處,夫妻有時候要給彼此空間。
陸栩生看了她一眼,搖頭道,“不必。”隨后拾起筷箸示意她開席。
程亦安便坐下了。
二人均不要人侍奉,如蕙便在一旁候著,程亦安面東而坐,陸栩生面西,晨光恰恰打在程亦安的面頰,映得她兩靨生輝,眼尾那朵梅花仿若羽化而去。
美得不可方物啊。
她這個陪著姑娘長大見慣她美貌的女婢都怦然心動了。
如蕙悄悄瞟了一眼陸栩生。
陸栩生專心致志用膳,沒有反應。
只在出門前問她今日可有行程,程亦安說沒有,
“過兩日是北府老祖宗的壽日,不是整壽,老祖宗素來不辦壽,不過我們這些程家人是該回去吃一頓席面的。老祖宗那兒什么好東西沒有,花銀子的事她老人家不喜歡,我便打算今日給她繡個物件”
既然不打算出門,方才梳妝那般久?
陸栩生也沒在意。
不知前世她在范玉林那兒是怎么過的,在他這,給她足夠的空間和自由,
“壽宴那日需要我作陪嗎?”
程亦安頓時苦笑連連,“你昨個兒放出那樣的話,保不準已傳到北府,我回頭還不知要如何跟老祖宗賠罪呢,你就別去湊熱鬧了。”
程明昱便是北府老太太的嫡長子,老太太心里能受用?
陸栩生嗤之以鼻,“我沒追究程家連累你的過錯,已經很給面子了,他們若敢說道什么,你只管遞個訊,我來接你。”
應著這句話,男人換上緋紅官袍,器宇軒昂出了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