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了搖頭止步在學校門口,可保安卻認出來他了。
“等等!關教授!”他三步兩步走了過來,“您回來了怎么不進去呢。”
關柏被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笑道,“我沒帶證件。”
保安對這位知名校友早有耳聞,“哪里用啊,您進去吧,要是校長知道了肯定要請您給這群學弟學妹們開講座的。”
關柏擺了擺手,“我沒這個資格的。”
保安只當他是謙虛,“您進去吧。”
這樣倒是順利了許多,他心情好了些,對著保安擺了擺手,“多謝您。”
校園里沒什么太大的變化,學子們多數對他只是聽過名字,至于臉多半都覺得是個白胡子老頭吧,他輕輕點了點腳尖,少年背著包在校園里匆匆而過,關柏恍然有一種錯覺,仿佛回頭就能看到宋瑜勾著許彥的肩膀,詹和青站在一邊等他。
可惜書頁上早已經落滿了灰塵,這里來來往往的都是新面孔,上課時間到了,整個校園忽然就空曠了。關柏無意驚動任何一個人,如今他的狀態不算好,也沒臉去見自己的恩師。他只是想走走這些地方,他的生命被切分成一塊一塊,曾經在這里的時候,他有恩師,有摯友……也有愛人。物是人非不過如此了,他晃蕩在整個校園里。
掩著圍墻往前走,南門旁邊是一個籃球場,球場上人不多,角落里放著一個籃球,關柏心思忽然動了動,脫掉了外套將籃球撿了起來。
他不甚熟練的拍了拍,運球也已經生疏了,他拋了兩下然后轉身往回跑了兩步,高高躍起將球拋了出去,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就出來了,他難得臉上露出了些孩子的微笑,將球拍回手里,轉了幾個讓人眼花繚亂的花,他的身體還記得這些東西,高中的時候,他靠著一個三分球打敗了二中,然后他遇見了傅楊。
柵欄外不起眼的一個角落停著一輛黑車,傅楊手指尖夾著一根香煙,坐在駕駛座上認真的凝視著關柏,任由手中的香煙緩慢燃燒。他還會打籃球,很明顯手生了,可他投三分球還是呢么漂亮。
曾經他緊趕慢趕遲了的那場比賽,靠著關柏一個三分球救了回來,快五年了,他仍舊記著當時隔著人群,那個被簇擁在中間滿身都是亮閃閃汗水的人,那時候他是想在萬眾矚目中親吻他的。
少年的手腳都被時間拉長,他的臉型不再有少年的稚氣。傅楊一動不動,眼里除了關柏什么都沒有,關柏變了很多,他少時是個浪漫主義,后來……他忙于學術,再后來他與他每次的爭吵,都是因為別人,最初很多事情都不是真的,他對于這樣無休止的疲憊感到厭倦痛苦,他覺得自己放在心上的少年變了,在這樣漫長的折磨之后,他開始篤信關柏已經不愛他了,或者說他勸說自己放棄這個已經與他不再契合的關柏,他遇到了齊嘉。
傅楊捂著自己的肋骨,他的身體里忽然一陣抽痛,受不住的時候他就趴在方向盤上,三年五年的時間夠長了,長到足夠讓他想清楚自己是怎么一點一點做出這個讓他痛恨一聲的決定的。他說關柏變了,可他自己又何曾守在原地。他望著關柏的身影,低頭親吻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他在心里說,我愛你。
他當天夜里沒按時回去,關柏不想見他,他回去了關柏睡不好,可他克制不住自己不去擁抱他,傅楊盯著手機屏幕里關柏的一張畢業照出了神,他有時候覺得這樣的痛苦是沒有盡頭的,也許只有他們死在一起才是終點,而他更清楚,就算是這樣的結局,這個終點也是他一廂情愿。
十一點了,樓上臥室的燈還亮著,傅楊坐在車里抬頭看那扇昏黃的窗戶,他想,關柏就在里面,他沒有在等他,他是睡不著。
傅楊低頭自嘲的笑了笑,他閉了閉眼,手指握著手機邊緣痙攣了一下,然后點開一個app,與當初安在關柏手機上的那個一模一樣,他沒有做任何改進,仍舊是一卸掉就斷電的殘次品。這件可笑的殘次品成了他在一段時間里唯一的慰藉,他點了點臥室,屏幕的冷光照在他眼睛里,暗淡得像幽靈。
關柏沒睡著,昨天傅楊說的話,其實是對的,他吃安眠藥劑量有點大,如果紀端銘看見了,估計會直接提刀過來。今天夜里他沒吃藥,睡意全無,干脆書柜上翻出了一本他曾經的論文資料,靠著床頭看一會兒,打發打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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