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謹韞很少對裴老爺子笑得這樣開懷,這笑容對于裴老爺子來說簡直就是最狂妄的嘲諷,他手指不受控制地發抖,眼底各種情緒交織著。
憤怒、不可置信、失望、自我懷疑。
因為情緒失控,裴老爺子許久都沒能說出來一句話。
裴謹韞并沒有給他逃避的機會,靜靜地等待幾分鐘后,不疾不徐、再次開口:“這一招,還是跟你學的。”
“我是你爺爺,你……你就這么恨我,”裴老爺子氣喘吁吁,額頭的青筋肉眼可見,“我做這些都是為了這個家。”
“騙自己太久,你還真的信了。”裴謹韞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為的是你的虛榮心和掌控欲。”
裴老爺子又沉默了快半分鐘,他話鋒一轉,“隱昭呢?我要見他。”
裴謹韞盯著他:“你果然很喜歡自欺欺人。”
“是你挑撥離間!”裴老爺子驟然提高了聲音:“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法弄到那些東西的,你別想甩到隱昭頭上,他跟你不一樣,絕對不會不聽我的話。”
裴謹韞再次笑了起來,面對他的指控,甚至點了點頭,“既然你這么信任他,更不必見他。”
裴老爺子被他的邏輯噎得無話可說,只能憤怒地看著他。
在裴謹韞的記憶里,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失態,裴老爺子素來注重個人形象,絕對不會讓自己表現得像個破防的癲子。
之前能偽裝得那么好,除卻他的老狐貍性格之外,就得益于他這一生,沒有經歷過真正的背刺和低谷。
無論是年輕時在商場只手遮天,還是年長后在裴家大權獨攬,他早就習慣了身邊人的服從,常年被權力簇擁著,掌控欲會越來越強,恨不得每個人都按他的要求來活。
他不會覺得自己有什么錯,他甚至會認為,他肯花心思為晚輩謀劃未來的路,晚輩不僅要言聽計從,還要感恩戴德。
這些在裴隱昭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
裴隱昭是裴家的長孫,也是裴老爺子花心思最多的人,他從小學開始,就是由老爺子親自教育的。
雖然裴謹韞不覺得裴老爺子這樣自私自利的人會愛誰,但他在裴隱昭身上付出的精力,要比其他幾個孫子加起來還多。
自己精心培養二十多年的人,在這時候狠狠捅了他一刀,他自然不愿意接受現實。
“你讓他來見我,我要見隱昭。”漫長沉默過后,裴老爺子仍然只有這一句話。
裴謹韞沒有第一時間回復他,而是低頭,拿出了手機。
看到微信的最新消息之后,裴謹韞迅速回了一句話,再次抬頭看向鐵窗后的裴老爺子。
“裴謹韞,我要見隱——”
裴老爺子正重復著自己的要求,話音還沒落下,便看到了推門而入的裴隱昭。
他的表情怔了幾秒,之后便提高聲音叫起了裴隱昭的名字。
裴隱昭走到窗口前停下來,和裴謹韞對視了一眼。
兄弟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裴隱昭在旁邊的凳子坐下來,視線轉向裴老爺子,聲音干澀地喊了一句“爺爺”。
裴老爺子聽見這一句稱呼,臉色有松動,仿佛看到了希望似的:“隱昭,我知道你最懂事最聽話了,你是我一手帶大的,怎么可能——”
“爺爺。”裴隱昭打斷了裴老爺子的話,聲音很輕,卻殘忍:“做錯事情,是該承擔法律責任的。”
裴老爺子剩下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他僵在那里,有快一分鐘的時間沒動過。
連呼吸頻率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