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秦度烹羊宰牛,且將所剩之糧,遍賞百姓。
于百姓而言,得到了好處,也救出了周徹,何其榮焉?
平定關南,歡呼沸騰。
在這歡聲中,周徹已先行離開。
他還有太多的事要處理。
他與皇甫韻并列在前,蓋越、趙佐緊隨其后。
脫困后,或許是心里壓力變小了,許破奴的精神狀態也恢復了不少。
但周徹沒讓他騎馬,而是替他安排了一輛車、由人專程伺候著。
“此番為助你脫困,盧公和甄家主實在耗盡了心思。”皇甫韻道:“盧公提出主張,便包攬下了一切責任;甄家主于數日之間,耗財無數……”
“我們過來路上,被朱龍堵住,他要追究此前之事,命人格殺蓋越……”
皇甫韻將所有事,一應告知,又追溯到他們離開太原時。
周徹仔細聽著,對于盧晃、甄楚河和大宗正所為,他自然不會無視。
大宗正是長輩,不屬他麾下,這是恩情;盧晃、甄氏、徐巖是自己的堅定支持者,和跟隨自己賣命的武人沒有區別,絕不能虧待。
最后,便是朱龍等人……
“依韻姐你所言,我的命令送到了太原,而且甄武和赤延陀已執行軍令了?”周徹問。
“是的。”皇甫韻點頭:“他們離開太原有一段時間了,是朱龍派人截回來的。甄武還好,保住了性命。”
周徹神情微變:“誰失了性命?”
“赤延陀。”皇甫韻嘆了一口氣:“他不愿屈服,執意要帶兵去救你,被董然帶人格殺于軍中,還說其人意圖再反,并在烏延族內展開清洗,殺了許多烏延貴人。”
前行的馬,突然就停在了原地。
周徹坐在馬上,一言不發。
“阿徹。”
皇甫韻憂心地望著他。
“是我對不住他。”周徹沙啞開口:“是我對不住烏延族……韻姐你知道么?烏延王為了給我斷后,殺到只剩幾百人……”
皇甫韻嘆了一口氣,道:“在朱龍他們眼中,烏延族只是蠻夷而已,便是殺了,上面也不會因為此事追究自己人。”
“于我而言,他們就是自己人!”周徹深吸一口氣:“他們視我為君,我自當庇護他們……這筆賬,誰也躲不過,我一定要和他們算到底!”
皇甫韻點了點頭,又道:“離京之前,我和兄長談過一些。”
“他說皇甫家歷代為國守邊,身受皇命之重,常持節鉞。”
“但父親卻告訴他,節鉞是天子之信重,凡動節鉞殺人,既用天子之威,也是讓天子共擔。”
“所以,能用軍法殺人時,便不用節杖;請用節杖殺人,也需慎之又慎。”
“尤其是殺有些有爭議的人時,壞處不止于流言,更在天心。”
聽完皇甫韻的話,周徹道:“你的話,我都明白。”
他伸手撫過佩劍,道:“事到了如今,要殺的人,遠不是一根節杖能擔下來的了。”
皇甫韻望著他:“你是要大開殺戒嗎?”
“姐姐要勸我?”周徹反問。
“當然不。”皇甫韻展顏一笑,道:“你能做出這許多大事來,想必有自己的考慮,大局看得比我更遠。”
“或許談不上什么大局。”周徹回頭看了一眼。
蓋越趙佐后面,是跟著他緩緩前行的大軍。
“人要成事,終究要走自己的路。”
“我不清楚其他帝王走的是什么路,但我的想法從未變過,那就是‘不負人心’。”
“他們拋家舍業的跟著我,無論如何,我都要對得起他們。”
“我要對得起他們的信任。”
“我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或許,這是我這個算不上好的人,僅有的良心吧。”
說到這,周徹忽然一笑:“趙佐來前,我逢絕路,幾乎身死。韻姐你知道么?就連賈公這樣怕死的人,都要替我去截斷追殺之敵。”
“彼時我就在想,做人到了這一步,哪怕下一刻死去,又有什么值得遺憾的呢?”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
等到靠近,方才發現,原是一條狗在刨土。
這狗很瘦,顯然是沒什么吃的,但坑卻刨的不淺,周圍堆著一層浮土。
奈何下面開始出現一些碎石,刨起來收效甚微,急的不時發出‘嗯嗯’聲。
待見周徹等人靠近,防備的發出低吼聲,躥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