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他相當克制。
除了巡察各地御史外,對地方一些貪瀆行為其實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他知曉,他若事無巨細,遇事便查,他累死也查不完地方上的不平之事,與此同時還會影響新政。
但此次,涉及巡案御史有可能被暗殺,海瑞卯足了勁也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
很快。
朝廷將一名巡視湖廣的御史調到了南京城,監管賑災之事。
但在蘇杭織造太監孫隆、南京守備太監王岳,還有南京守備魏國公徐邦瑞的三重壓力下,他大概率查不到什么端倪。
許多基層官員都擅于做面子活兒,想看到真相,只能隱藏身份。
而新來的御史,顯然會被一直盯著,若真有所發現,沒準兒也會被滅口。
……
八月二十八日,南京城,入夜。
一座民宅的書房內。
南京國子監監生鄒聞東正站在海瑞的身旁,充當文吏。
他沒想到自己竟能見到傳說中的海剛峰,而海瑞巡察手段更是令他驚訝。
海瑞抵達南京找到他后,用了兩日,便確定了應天府、蘇州府、松江府常平倉在水患到來之前,便幾乎被清空的事實,包括這些糧食被賣到何處,經手人都有誰,南京諸官賺取了多少差價,全都調查得清清楚楚。
與此同時,南直隸巡按御史曹正被南京守備太監王岳派人強行迷暈丟入河中的詳細情況也被海瑞查出。
海瑞做事如此神速,且未曾泄露行蹤,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海瑞對應天三府甚是熟悉。
隆慶三年,海瑞曾以右僉都御史的職位,被外放為應天巡撫,轄區包括應天、蘇州、常州、鎮江、松江等多個地方。
雖然他只干了半年。
但這半年,許多貪官污吏因海瑞在而主動請辭,很多逾矩將大門漆成朱紅色的權貴聽聞海瑞到來立即就將大門改成了黑色。
海瑞對受災三府的胥吏特別熟悉,有諸多人脈,故而調查起來,相當方便。
此刻,海瑞還未曾確定的,只有十萬兩賑災銀用在賑災之上到底有多少。
不過,其身邊的兩名計吏已根據當下的救災情況進行估算,很快就會出結果。
待除了結果,海瑞便能撰寫帶有實證的奏疏,向朝廷匯稟。
就在這時,一名便衣錦衣衛快步走了過去。
他呈遞給海瑞一份文書,然后說道:““海公,據劉計吏估算,十萬兩賑災銀,真正用于賑災的約有三千兩,其中,約有兩千兩用于修筑堤壩,一千兩銀用于買糧煮粥。”
“三……三千兩?”
饒是經過大風大浪的海瑞都感到不可思議。
十萬兩變成三千兩,這群人實在太無法無天了。
三千兩掉在蘇州府、松江府、應天府的受災百姓手里,還不夠他們買個饅頭。
當即,海瑞便坐在書桌前開始鋪紙,一旁的鄒聞東連忙將筆架上的毛筆呈遞給海瑞。
海瑞緩緩道:“今晚咱們熬個夜,爭取明早便將此奏疏呈遞京師!”
“好,晚輩沒問題!”鄒聞東挺起胸膛說道。
而此刻,在海瑞帶著憤怒撰寫彈劾奏疏之時。
秦淮河,一條花船上。
南京守備魏國公徐邦瑞、南京守備太監王岳,蘇杭織造太監孫隆三人正坐在船上聽曲飲酒。
就在今日下午,徐邦瑞將三府水患的總情況匯稟給了朝廷,稱在他們沒日沒夜的努力下,洪水已退,流民多已回家,另外,徐邦瑞向朝廷申請免三府三年賦稅,讓百姓休養生息……”
此奏疏,相當于一個請功奏疏,體現他們治理水患有功,且基本已完成任務。
而真實情況是,百姓被他們強行驅趕回鄉里,讓他們各謀生計,至于反對者,直接被抓去當了修筑堤壩的河工。
南京守備魏國公徐邦瑞輕捋胡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