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疏呈遞之后,此次水災之害就算過去了,希望陛下能同意免三年賦稅,不然因挪用賑災銀而導致死了一萬多百姓,老夫……老夫晚上睡不著啊!”
“有何睡不著的?咱們是為了陛下,而不是為了自己,陛下的事才是天大的事,這類水患,誰能保證不死人!”王岳撇嘴道。
蘇杭織造太監孫隆看向一旁空著的一把椅子,喃喃道:“鳳磐公沒來,真是聰明啊,他出最毒的計,偏偏還愛惜羽毛,不屑于咱們為伍!”
“哼,愛惜羽毛是沒辦法為皇家辦差的,這次我們欠他一個人情,待回朝時,我們都多在陛下面前多為他美言幾句,他若任首輔,我們的日子或許能更滋潤,不,是為陛下辦差更順利!”說罷,王岳舉起酒杯,臉上滿是笑意。
……
九月初三,皇極門下,常朝朝會。
通政使司當值官員念誦了應天三府水患的治理情況,雖死傷萬余人,房屋倒塌無數,但而今洪水已退,百姓也都紛紛回家。
小萬歷高聲道:“此次治理水患,南直隸諸官上下一心,進度非常快,又無動亂發生,值得厚賞,另外南京守備魏國公提出的全免三府三年賦稅之事,元輔與戶部再細算一番,若需要全免,便全免了吧!”
“臣遵命!”張居正與殷正茂同時拱手。
小萬歷面帶興奮還有一個原因,織造太監孫隆也向他匯稟,水患并未影響織造進度,冬月之前,他必然能完成精武學院教習與學員冬服的織造任務。
就在這時。
錦衣衛千戶石青突然快步從后面走了過來,手里還拿著一份奏疏。
當下,唯有地方御史、巡撫或邊關將領的急奏密奏,才有資格不經通政使司與內閣,直接由石青之手,呈遞到小萬歷面前。
石青在常朝之時,闖入隊列中,明顯是有要事匯稟。
“石青,有何事匯稟?”小萬歷問道。
石青立即出列,拱手道:“啟稟陛下,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海瑞有密奏呈遞,上寫十萬火急,臣不敢怠慢,立即呈遞到陛下面前。”
當下,海瑞之責是監管天下御史。
他呈遞的彈劾奏疏都是密奏,都是直接呈遞給小萬歷,不過寫有“十萬火急”標識的很少。
并且,此乃海瑞今年第一次呈遞密奏。
文官隊列中,都察院左都御史陳炌驟然變得緊張起來,海瑞彈劾,一般都是有實證地彈劾,而地方御史出事,最丟臉的就是他這位天下御史之首。
殷正茂與沈念都盯著那封奏疏,唯有二人知曉這封奏疏里藏著真相。
小萬歷想了想,看向下方的通政使司當值官,道:“在朝上念誦此奏疏吧,朕倒要聽一聽,哪個御史又貪贓枉法了!”
“是!”
通政使司當值官立即站出,然后打開奏疏,高聲朗誦起來。
“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海瑞謹奏,臣巡于南直隸,知御史曹正落水而亡后,欲前往青浦祭奠,然臣發現,曹正非落水而亡,而是遭構殺之罪……”
海瑞的文字甚是簡練。
寥寥數百字便將應天府三府遇水患前便無儲備糧,南京諸官以水浸損毀詐糧,只有三千兩銀用于賑災之上,還有曹正之死的真相,盡皆道出。
海瑞彈劾,皆是有實證的彈劾。
奏疏念完的那一刻,皇極門下,一片安靜,許多官員甚至都屏住了呼吸。
小萬歷的臉色變了,馮保的臉色變了,整個朝堂官員的臉色都變了!
一刻鐘前。
小萬歷還想著對這些人獎賞,哪曾想他們竟然如此欺瞞朝廷。
“十萬兩賑災銀……用于災民之身僅有三千兩,這……這……”小萬歷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他知曉一些地方官會挪用甚至貪墨賑災銀,但十萬兩變成三千兩,實在是匪夷所思。
更讓小萬歷難以接受的是,其中的八萬兩銀用于織造事宜。
這儼然是在打他的臉。
此事傳出,將會成為他登基以來,最丟臉之事。
一時間,小萬歷竟不知該如何說話。
此事的主使是兩大外派太監。
他們直接聽命于小萬歷,小萬歷如何開口解釋都有難以推卸的責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