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的國學院內不聞讀書聲也不見往日穿梭的學子們。
因為臨近年節,放了假,有的學生回家去了,不回家的也都去京城內閑逛了,難得過年休息一下。
藏書閣里更是悄然無聲。
衛矯站在兩架書架外,看著橫在其內地上,衣袖蓋著頭,睡得毫無章法,身形比散落的書還亂的女子,發出一聲冷笑。
“楊小姐,皇帝來打你手板了。”
睡在地上的女子蠕動一下,但并沒有醒來,也沒有起身,而是換個姿勢,用兩袖子遮住頭臉。
衛矯一扶旁邊的書架,躍上去,坐在書架上方,俯瞰地上躺著的女子,然后抽出一本書,手一松砸落。
書沒有砸在莫箏頭上,蓋在頭上衣袖抬起,白皙修長的手穩穩接住。
“多謝師兄告訴我。”莫箏閉著眼喃喃,“老師會先接著,然后一會兒再打我就行。”
衛矯也不說話,再次抽出一本書拎著松手讓它下去。
一本接一本。
緩緩慢慢。
持續不斷。
當落下的書被手接不過來,狹窄的身側也再放不下,莫箏無奈地睜開眼,躺在一堆書中仰望著上方的衛矯。
“師兄,我昨晚一夜沒睡,老師罰我抄了一夜書,很可憐的。”她說。
衛矯笑盈盈俯瞰她:“別急,還有更可憐的等著你呢,此時陛下讓人先打你手板,宮里還有宜春侯正給皇帝出謀劃策怎么教訓你。”
他說著皺眉思索,神情向往。
“不知道宜春侯能出什么主意?”
“這種活了很久的老家伙,最會折騰人。”
“真好,一定有大熱鬧看。”
莫箏打個哈欠:“多謝師兄提醒,不過,熱鬧還沒到來之前,我先再睡一覺吧。”
說罷再次閉上眼。
狗東西,衛矯才不信她真能睡著。
仗著祭酒弟子就真以為沒人能奈何她?
衛矯看著地上散落書中閉著眼的少女,往日一雙眼銳亮,此時閉上整張臉都安靜下來……
安靜的就像真睡著了。
衛矯心里哼了聲,要說什么,耳邊傳來尖銳的鳥鳴聲,他臉色微凝……
因為國學院不讓繡衣進,衛矯每次來都把人留在外邊,有急事時會用鳥鳴暗語。
這次用的還是緊急。
衛矯看了眼安靜而睡少女,身形一轉人飛掠而下,與此同時兩書架相向而倒,伴著嘩啦聲無數書傾倒。
“衛矯——”
藏書閣上方傳來凌魚的怒喝聲,旋即腳步急響。
“快來人——”
衛矯并不理會身后,那狗東西要是能被砸死,早就死了八百次了。
……
……
國學院除了繡衣,那幾個內侍宮婦正在低低怯怯語。
“怎么辦?”
“那教習說,祭酒大人說知道了,他會打板子……”
“那這口諭是傳達還是沒?”
“算了算了,就這樣跟陛下說罷。”
“陛下問就問祭酒吧。”
一行人嘀嘀咕咕,看到衛矯從內走出來,頓時更嚇了一跳,忙上車急急走了。
繡衣們也不理會,迎上衛矯。
衛矯懶懶問:“什么事啊?大驚小怪的。”
一個繡衣上前低聲說了兩句話。
衛矯原本懶懶的神情一凝:“什么?怎么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
那繡衣低頭:“那李步在御史臺一向不言不語,只負責整理文書,無人在意,實在沒想到他突然怎么以及從哪里……”
說罷又不安抬起頭。
“都尉,也來不及,他去面圣了……”
御史臺的人是能直接覲見的。
無人能擋。
“有趣。”衛矯對于自己絲毫不知消息,倒也不生氣,反而興致勃勃,“走走走,看熱鬧去——”
他說罷大步向馬匹而去,抓住馬韁繩上馬后,突然又想到什么,馬匹陡然轉頭向國學院方向。
已經準備疾馳的繡衣們猝不及防紛紛勒馬,導致一片嘶鳴。
“都尉?”
衛矯看著國學院的方向,神情不再是慣有的笑盈盈,而是眉眼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