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老爺子自己也不清楚怎么會對才七歲的小孫子說這些。
也許是越千秋這些天實在是披著小孩子這張皮,做了太多膽大妄為的事,他都已經快見怪不怪了。也許是除卻越影,家里那兩個他從前沒怎么管過的兒子,還有一堆或大或小還派不上用場的孫子,都不是他能說話的人。
越千秋對這些朝堂上的陰謀不大感興趣,反正天塌了有越老太爺和大太太擋著,他去動這腦子簡直是讓人笑話。他的眼睛里閃動著八卦的神采,拽著越老太爺的袖子就問道:“爺爺,照你這么說,那這么多人去看熱鬧,是想要揭發吳仁愿連自己人都殺?”
對于越千秋這種說法,越老太爺嗤之以鼻。
“幾十年前武品錄出來之后,刑部從六部之中靠邊站的冷灶,成了數一數二的熱灶。刑部總捕司的捕頭里,刑部自己培養上來的人和上三門中六門總共九大門派舉薦來的人,各占了一半。已經被除名的下品門派的人,在總捕司又沒掛名,誰會在意他們的死活?”
“別人在意的是刑部尚書這個位子。沒人緣在江湖上的名聲和從前所謂的魔頭已經相去不遠了。九大門派現如今是巴著京城權貴,哭著喊著求換人,這不,高澤之就是眾望所歸的接任者。今天,很多人都想著先人頭落地,然后再把死了的兩個人認到自己門派之下,栽贓沒人緣殺自己人,順便扯上我和他打擂臺,沒想到讓你把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
越老太爺沒好氣地把袖子從越千秋的魔爪中解脫了出來,這才慎重地說:“你被人暗算,是我的疏忽。我算計別人的時候,別人也想算計我和他斗一場。但你這一傷,沒人緣沒殺成人,卻猛地發現這么多人和他過不去,從前和某個寡婦剪不斷理還亂的情史更是人盡皆知,嘖嘖嘖,你爺爺我反倒能看熱鬧了!”
嘖,金陵這趟渾水真亂!
心里感慨了一聲,越千秋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測。他猛地從車窗探出頭去,盯著越影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好一會兒,隨即甩下窗簾,猛地湊近越老太爺的耳朵。
他用比蚊子叫還低的聲音問道:“爺爺,昨天那個從屋頂跳下來救了我的,不是影叔吧?”
話音剛落,腦袋擱在老爺子肩膀上的他就發現,越老太爺的身體明顯僵住了。知道自己這大膽一猜恐怕直中紅心,越千秋忍不住心里犯嘀咕。
越老太爺竟然捏著最有力的證據不用,而是宣揚了一番刑部老吳的情史?他很搞不懂。
而越老太爺也顯然沒有讓越千秋搞懂的意思。
他怎么會說,越影當初趁著裴家和吳家的人大打出手,神不知鬼不覺上車,把周霽月丟上車的那幾張紙片給逐張都看過了?
當越影在那樓頂拋灑傳單的時候,恰逢御史中丞裴旭指使的人正在滿城張貼關于吳仁愿情史的揭帖,這種大規模行動本來就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無數行跡,吳仁愿沒找到越影,回到刑部就查到了這一茬,于是本來就水火不容的兩邊這下更是鬧得天大。
再加上越千秋被暗算的事,吳仁愿無暇分身,對那四個死囚多少能分心一些,他也能夠更從容地挖出一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