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自有真情在,何懼冥界輪回路。
眾人在郡守應知、凌源伯劉懿和凌源武備將軍鄧延的帶領下,一一用鮮花祭拜北尤皖,而后,在應知的催促下,他們十步一回頭地各自散去。
劉懿在前日里因追逐戲龜年而走火入魔后,老老實實地在望南居調養了數日,今天是第一次在公眾面前露面。
眾人見劉懿面色溫潤,談吐正常,未留任何遺疾,不自覺紛紛感嘆:少年,依然是那個少年!
祭禮過后,場面寂靜,眾人散去,墓場僅剩應知、劉權生、鄧延、劉懿四人,應知輕嘆了一句‘多好的娃娃,就這么走了’,也兀自轉身離去。秋收末尾,正是武備軍忙碌之際,鄧延作為武備將軍,身負職責使命,僅僅與劉家父子寒暄了幾句,亦告辭回軍忙碌。
西郊墓場,僅剩劉懿與劉權生這對父子,兩人坐在距離劉懿娘親墓碑不遠處,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劉懿在父親劉權生面前,說話做事絕不隱晦,直接開口問道,“父親,北姑娘犧牲的消息,是您故意散布出去的?”
劉權生沒有回答,反而尷尬一笑,說道,“當晚幻樂府三大致物境樂官突然發難,起樂陣以圖圍殺于我,若不是北姑娘及時現身力挽狂瀾,我恐怕撐不到夏前輩馳援來救嘍。這等忠潔烈女,值得一方百姓銘記呢!”
“爹!您知道的,懿兒說的并不是這個!”劉懿嘴一咧,嬌嗔埋怨道,“北姑娘確實在當晚助您一臂之力,但北姑娘僅是重傷,并未身死。天大地大,人心最大,父親這么做,假以時日真相浮現,難道不怕寒了凌源百姓的心啊?”
一片秋葉落下,當當正正地‘砸’在了劉權生頭上。
頭上已經白發漸起的劉權生摘下秋葉,仔細嗅了嗅,竟嗅出了一絲專屬于春天的氣味兒,隨后,他笑道,“哈哈哈!幻樂府三大樂官圍殺于我是真,三大樂官在凌源縱火枉殺無辜是真,北姑娘不計生死救我,也是真,既然百姓所知皆是真,又何來真相一說呢?”
劉懿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怔怔出神,喃喃道,“平日誠以治民,而民信之,則凡有事于民,無不應矣。父親,這個道理,您在兒七歲時便對我耳提面命,而今怎反其道而行之?華興郡是我平田軍的發跡之地,爭取人心是重中之重,父親對凌源父老說以謊言,這,不妥啊!”
劉權生輕輕‘放’走落葉,微笑反問道,“反其道而行之的道理,我兒難道不懂?而且,為父并沒有說謊,也從沒有肯定過北姑娘逝去。況且,今日來此吊唁,不是我兒的注意么?”
劉懿揉了揉太陽穴,無奈笑道,“反其道而行之的道理兒,自然懂。但是,我的最初想法,是僅僅打算給北姑娘在西郊墓場堆個墳墓,掩人耳目。父親卻大張旗鼓,兒倒想聽聽父親此舉如何作解。”
“哈哈!想惑敵于人,先要瞞天于己。”
劉權生尊尊教導,溫聲和氣地道,“你在為父面前,雖然只是個孩子,但于天下人,已經是平田將軍,是凌源伯,是個擔當任事手握權柄的成年人。而成年人做事,要狠辣一些,要不拘小節一些,不然,怎能鋤奸斬逆?”
劉懿輕輕點了點頭。
知子莫若父,劉權生知道這番話沒有說服劉懿,便繼續道,“無功而食,雀鼠是已。當年你驟登高位,得以執掌一軍,未必能夠服眾,自然需要收買人心穩固根基。伏靈山一戰后,眾將誠服,如何用你的手段和權謀,平定江氏一族即將卷起的曲州之亂,才是你穩定人心、乘勢而起的當務之急,也是你納四方才俊、成就一番大業的最佳途徑。至于那些無關大雅的謊言,在江氏一族覆滅之后,又有誰會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