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過長長的永巷,抵達宣政殿的側殿外,高力士先行入稟,示意幾人在殿外廊下暫候,約莫過了十幾息的時間后,殿內便響起一個呼聲:“著河南府民張雒奴入見。”
張洛聞聽此言,精神頓時一振,與此同時站在他側前方的一名宦者也連忙低聲提醒道:“郎君趨行奴后,切勿越前!”
說完這話后,那宦者便先行走出,上半身看不出有什么動作痕跡,膝下則是碎步疾行。
張洛便也只能邁著小碎步跟隨于后,用視線余光盯緊了引路宦者的衣角,待到其人停頓于殿中并且低呼一聲“拜”,他便也連忙停頓下來,旋即便屈膝俯身深拜下去,接著旁邊負責導引的宦者便呼喊道:“啟稟圣人,河南府民張雒奴來拜陛前!”
“河南府民、罪人張雒奴,拜見吾皇至尊!”
正常臣民朝拜君王都有一系列繁瑣禮節,包括儀仗導引與張設等等,不過唐代宮廷禮節本來就簡便從俗,一些繁禮能免則免,再加上此夜本來就不是正式的召見,所以也就只有導引唱名而已,張洛也稽首于地、不敢私自抬頭向上望去。
“免禮罷。”
片刻后上方響起一個聲音,張洛才緩緩抬起頭來、再拜而起,然后便乖乖垂首站在原地,等待進一步的指示。
圣人獨坐于這側殿上方的御床上,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少年。至于剛才還在殿中的武惠妃,則就暫時退到了殿側珠簾垂帷的后方,也在透過珠簾縫隙、略顯緊張的望向殿中的張洛。
之前在內醫局經過妥善處理,張洛身上已經看不出傷痛狼狽的跡象,言行儀態也都還算得體,起碼并不讓人心生反感。
但是由于圣人先有成見,這會兒望向少年的眼神也頗為冷漠,口中沉聲問道:“張氏子自稱罪人,你何事致罪?”
“罪人因恐中道受阻、不能上達天聽,對銅匭監事官吏犯有欺詐之罪,雖然事出有因,但也罪證確鑿,不敢有隱。唯乞圣人允許罪人啟奏完畢,罪當何懲、罪人恭受。”
盡管之前準備的罪狀被李林甫給燒掉了,但張洛也并不打算掩飾狡辯自己犯下的過錯,聽到皇帝問話后,當即便又欠身說道。
圣人聞言后便輕輕的冷哼一聲,身軀微微后仰,繼而便淡然說道:“欲奏何事,從速道來!”
“罪人投書銅匭,言有益國良計欲致天聽,幸得召見,自應速獻,恭請圣覽,以證所言并非虛罔。”
張洛連忙又將自己用心準備的真正的奏書從懷中掏出,兩手向上托去,自有宦者入前將這奏書接過而后轉呈于上。
圣人聽到這話后眉頭當即又是一皺,他并沒有去看被宦者擺在案前的紙卷,而是又垂眼望著張洛沉聲道:“除此之外,還有別事?御史臺中遭遇,無有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