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唐一眾詩人當中,王維才名既高,而且也是少年得志的典型。
其人年少成名,周游兩京權門貴邸,可謂名利場中的寵兒。之后更是在弱冠之齡便進士及第,得授太樂丞。
但大概是人生太過順遂,也讓王維有失謹慎,任官之后不久便因太樂署伶人舞禁戲而遭貶。
這件事在當年還鬧得挺大,不只王維被貶,官居太樂令的劉貺同樣遭受嚴懲,其父著名史學家劉知幾為子辯理,甚至遭流貶至死。
王維被貶濟州,如今是秩滿歸都,因來拜見玉真公主,張岱才得以于此巧遇。
兩人對話寒暄一番,話題很快轉到岐王身上來。
張岱剛剛擔任岐王挽郎,而岐王則是王維的恩主,講到岐王的壯夭,更是忍不住淚灑當場,連連感嘆道:“名王暴薨,蒼天不佑,實在令人扼腕悲痛!前于濟州驚聞噩耗,涕淚難止,恨不能飛身歸都吊唁亡靈。”
講到這里,他更起身向張岱作揖道:“惠文是我恩主,張郎執紼助事,某當深揖為謝!”
張岱自然不敢生受此禮,忙不迭避席而起,也不由得在心內感嘆如今的王維還無之后那淡泊人事的詩佛氣質,對人對事仍然情緒飽滿、感情濃烈。
當聽到王維剛從濟州返回時,張岱便忍不住問起之前暴雨過后河南河北受災情況如何。
講到這個話題,王維便長嘆一聲道:“日前暴雨傾盆,河決于魏州,俄而漫及濟州,洪波難遏,萬民受難,幸賴裴使君統合州人,填土版筑,稍扼水勢,但卻仍然難免谷粟蕩盡、州境蕭條。
裴使君本以舊年東封知頓之功可望入朝,結果卻又因天災所累而遷授江南……”
王維之前被貶濟州,而濟州刺史就是裴耀卿。去年東封途徑十數州,裴耀卿因料理得宜為知頓之最,以此功績本來是入朝有望,結果卻受此番天災所累而仍困遷于外州。
講到這一點,王維不免深為裴耀卿這個上司感到惋惜。
盛唐重內輕外、同時又重北輕南,裴耀卿本在濟州刺史任上有功,借此入朝自然是最好的情況,但今卻又直接發往江南任官,在王維看來這自然是受天災所累而遭貶。
不過張岱對此卻有不同看法,河南河北之前已經因為封禪而耗費頗多,今年又因受災嚴重必然導致農事歉收,在這樣的情況下勢必要調度其他地區的資源進行救災賑濟,而當下還有充足物資儲備的自然就是江南了。
所以裴耀卿這一任職倒不能視作貶官,更像是臨危受命、欲用其才。畢竟裴耀卿在封禪過程中知頓得宜,充分展現出其人對于人物資源的調度能力,有此任用也是應時所需,不應以單純的勢位漲跌去判斷。
由此可見王維對于時政人事的認知還不比張岱這樣全面,不過這也沒什么,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一個人即便不是全才,也不能說他的存在就全無價值、沒有意義。王維那些才情富麗的詩句,張岱如果不搞文抄,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