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那些感情濃烈、文采飛揚的詩歌不說,大家都是活生生存在這一世道中的人,能不能長久相處下去,還是要看脾性適不適合。當然如果是在名利場中結識的話,比脾性更重要的那就是勢位了。
中堂里,張說正在和幾個族人一起欣賞舞樂,倒不是什么太刺激的表演,主要還是張岱近來作為翻曲使所翻新的一些曲辭。張說也是一邊陶冶情操,一邊檢查作業。
“王昌齡這幾篇橫吹辭編擬都不錯,他今在居何職?秩滿之后若考得中上,可以毋須再守選,直入集賢書院。”
見到張岱走進來,張說便微笑說道。他知張岱同年們已經結成一個聯系尚算緊密的小群體,對王昌齡等也都高看一眼。
“那得等到明年再安排了,不只是王昌齡,我幾個同年考績都是不俗。若為選規所限,就實在是埋沒人才了!”
張岱聞言后便說道,他幾個同年在開元十五年陸續得授官職,起碼得到開元十八年才秩滿。如果沒有特殊的際遇的話,接下來便要進入長達數年的守選。張岱當然希望他們能夠繞過這一限制,獲得更充分的施展機會。
“既然身處選司,總有規章是繞不過去。近年選人越來越多,諸流雜進數千人等,每歲常至數萬人集于京畿盤桓不去,選司處事也很為難。”
張說雖然退居二線,但對時局人事也仍保持著足夠的關心,口中感嘆說道:“宋璟性雖秉直,見事定策卻迂緩,不能隨事以變。他今尚可憑其譽望勉強處事,但若再不更變選法,待到亂生,怕要晚節不保!”
“豈止是選人增多一樁啊,還有人事阻滯、大礙選情……”
張岱聽到他爺爺也講起這個問題,于是便將今天大明宮所發生的紛爭講述一番:“如今朝中兩相公勢同水火,即便是有廣平公這種資望深厚的老臣居中調和也難人事順暢。我座主嚴給事甚至厭居朝堂,有求去之意。”
“唉,此二者當勢之前未歷樞要、不識大體,得位之后又急欲邁出前人規劃,愈忙愈亂,愈亂愈爭。各自用心早已經悖于情勢、唯一腔意氣而已,如此執政,豈能長久?”
張說聽完張岱的講述之后,也不由得嘆息說道。
他所感嘆的不只是當場兩位宰相,更是當今圣人。圣人急于調整朝政,想要肅清他的人事影響,在挑選宰相的時候過于急躁、考慮不周。兩人之所以仍能在位數年,也是在于圣人本身的固執堅持。
“那大父覺得若此二員去位,朝中誰能繼任其事?今日在省中,還聽門下群僚感嘆不如以廣平公與大父等穩重老臣再出任執政呢。”
張岱又開口說道,想要聽聽他爺爺對時局的看法。
張說聞言后卻笑起來,一邊微笑一邊搖頭道:“舊人在時厭舊態,舊人去后思舊情。若是舊年初去位時,我自是渴權思歸,而今自有一份清靜可處,倒也不需再歷其位,徒然結怨上下。
至于宋璟,其循規守矩則可,處變遷之世卻無權變之能,不出則已,出則必折。蕭嵩等邊功鵲起,宇文融等詭譎財計,皆非其能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