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藥忙應了個是,飛快奔至墻角,蹲下來開始拔草,且拔得相當賣力。
劉喜蓮那沒剩幾根的眉毛,不正像這雜草?
有時候早晨起來,她沒顧得描眉,臉又黃、頭發又亂,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這樣一想,紅藥拔草拔得越發起勁兒了。
劉喜蓮立在廊下,盯著她的背影瞧了半響,面上便漸漸現出了些許迷惑。
這顧紅藥該不會真有毛病吧?
拔個草而已,至于這么賣力么?
聽說,她刷馬桶也刷得特別歡實,還經常把頭埋進馬桶里,聞得如醉如癡的,把大凈房的人都給惡心壞了,那老嬤嬤甚至還跟劉喜蓮訴苦,道是大凈房的人不歡迎紅藥,說她“又怪又腌臜”。
今日一見,劉喜蓮也覺著,這話挺對。
忖度片刻,她到底不放心,遂轉身回屋,將針線笸籮并小杌子一并端了出來,便坐在那廊下縫帕子,暗中盯著紅藥,防她背后使壞。
若知她心中所思,紅藥定會仰天長嘆。
使壞?
她倒也想,可她根本辦不到啊。
除了有兩把子力氣,跟那些潑婦們罵一嗓子、打一架,論起耍心眼、算人心諸如此類的事,她可是半竅不通,否則,前世也不會混得那樣慘了。
于是,冷香閣的小院中,兩個人一坐一蹲、一猜一忌,雖心思不同,竟也相安無事。
漸漸地,日影偏西,劉喜蓮做累了針線,有些撐不住,便倚著凳楣子打盹兒。
誰想,才一闔眼,門外忽地響起剝啄聲,隨后便是錢壽芳的毫無起伏的聲線:“開門,主子回來了。”
劉喜蓮吃了一嚇,忙放下針線,三步并兩步跑去開門,面上早堆出濃濃的一個笑,打算著說兩句吉祥話討個好。
卻不料,門啟處,張婕妤板著張臉,也不看人,抬腳便往里走。
劉喜蓮心頭滯了滯,忙咽下了話頭,低眉順眼退至階下,復又悄悄往旁張望。
錢壽芳與王孝淳的臉色,皆不太好看。
劉喜蓮心里打了個突。
這是怎么了?
出門的時候,張婕妤可是滿心歡喜,還說要去花園賞景來著,可現下看著,似是外頭發生了什么事,惹得她極為不快。
張婕妤進院后,冷著臉將錢壽芳的胳膊往旁一推,也不需人服侍,徑自穿過庭院,挑簾進屋,從頭到尾,半字不出。
劉喜蓮見狀,心下越發駭異,呼吸都不敢太大聲,更不敢抬頭再看。
很顯然,張婕妤這氣得可不輕,卻不知是誰得罪她了?
一時正房沒了聲息,劉喜蓮這才帶上院門,又回首覷了一眼錢壽芳的面色,終究沒忍住,搭訕著道:“今兒想是累著了,怪乏的吧?”
錢壽芳沒接她的話,只往四下看了看,忽地問:“羅喜翠可回來了?”
答非所問的一句,令劉喜蓮愣了片刻,旋即便挑起了眉:“喲,她不是和你們一起服侍主子出門兒的么?怎么著,主子先前遣她回來了?”
錢壽芳仍未作答,只沉著臉“嗯”了一聲,便邁步進了正房。
劉喜蓮半低著頭,臉拉得足有三尺長。
被人當眾下臉,縱使那人是錢壽芳,她亦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