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獄大牢還是與之前沒太多區別,昏暗的過道,難聞的氣息,不時發出暴躁怒吼、哀求哭喊……
所有的一切都未能改變冰冷淡漠眼神,直到他看到過山風陳三嚴身處的牢籠。
劉衛民招了招手,過山風見他身后跟著一群身懸利刃的凈軍,有些猶豫,但還是很小心來到近前。
“大……大人……”
劉衛民指向角落里的一人,那人骯臟的衣物甚至已經看不出曾經樣式,整個人蜷縮在草堆里,就算牢獄突然的異樣安靜,也未能引起那人哪怕一絲微小動作。
“怎么了?”
過山風面色瞬間慘白,兩手連連搖擺解釋。
“大人,大人,真不是俺欺負宋書生,是……是宋書生病了,俺……俺真沒騙您!”
劉衛民眉頭微皺,猛然將過山風拉到近前,剛猛不可拒絕的力量讓他的頭顱緊緊貼著木樁。
“想出去嗎?”
過山風一愣,心下猛然加速狂跳。
“大……大人……”
大手松開,看也不看轉身就走,手指卻指向角落里的草堆。
“帶著宋書生,他死,你死,他活,你活!”
腳步未停,過山風半個腦袋伸出柵欄,正要高聲呼喊,小豆芽卻轉身走向不遠處的監牢獄卒,見到是小豆芽,過山風腦袋忙縮了回去,一臉焦急跑向墻角……
劉衛民沒有理會身后突然爆發的混亂,腳步依然不急不緩向前,腦子里好像在這一刻已經不在了監牢。
“老……老爺——”
尖利刺耳驚呼在耳邊炸響,緩緩向前的腳步不由一頓。
楊鎬一身血跡,雙手藏在衣懷中無法看清具體情景,但衣領處鮮血抓痕讓人心驚。
轉頭又看向四周牢籠,不少身染鮮血將領默默起身戰立,看過來的眼神也奇怪無比。
劉衛民名聲太大,遼東大大小小將領們縱是從未見過,也是聽說過他的名字,自界凡城返回撫順,他就被塞入了囚牢,被錦衣衛押解入京時,沿途前來看熱鬧將領不在少數,世事難料,如今也有不少看熱鬧將領身處了牢籠。
“劉三……”
劉衛民一臉詫異看向披頭散發的余廣,沉默片刻,轉身走向一旁牢籠,獄卒忙不迭上前打開牢獄木門。
“咣當!”
劉衛民緩步走入牢籠,見余廣無法動彈,又蹲下身來細細查看,輕聲一嘆。
“大人,你怎么也在了這里?”
余廣一陣苦笑,按理他是不應該身處牢籠,人也不由看向牢籠一角的漢子,若非此人,自己又如何被強制調入杜松一部,又如何淪落到了此等境地?
見他如此,劉衛民大致有了猜測,輕輕站起身,也不問緣由因何,只是轉頭看向一臉悲戚的余叢升,輕聲說道:“大人先帶千戶大人離去,剩下的事情小將來處置。”
余叢升猶豫著點了點頭,上前兩名凈軍,一左一右架著余廣走出牢籠,看著余叢升與余廣離去,劉衛民正要抬步……
“劉大人,此次戰敗絕非我等過失,并非我等不奮勇殺敵,實在是……實在是……”周文一臉苦澀。
“是啊!劉大人您也是去了薩爾滸的,知道那里山道如何狹窄,杜總兵被困河北岸,我等也是無可奈何啊!”
“劉大人……劉大人……真不是我等罪過啊……”
“劉大人……”
劉衛民曾經只是個小旗,面前叫屈喊冤將領至少也是百戶之職,他知道,這些人為何被關入大牢,也知道一旦自己開口意味著什么,沉默許久,還是微微點頭。
“劉某會秉明陛下,若真事不可為,無奈被迫撤離,陛下當不會冤屈了諸位將軍,還請暫等些時日。”
劉衛民抱拳一禮,轉身默默退出牢籠,聽著他的話語,眾將心下一陣欣喜,他們基本上都是杜松、馬林、劉綎一部逃出來的將領,與另一牢籠的李如楨一部不同,聽著“事不可為、無奈撤離”話語,眾將提起的心也放了下來。
站在牢籠外,耳聽著婦人凄厲哭嚎,憤怒的雙眼卻只是盯著狼狽不堪的身影。
“開門!”
獄卒忙又上前打開牢籠,所有人默默看著他緩步走入,甚至沒人理會婦人的竄入,馬云鵬、劉之坤沉默稍許,大步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