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村的豆腐吳是如今這個時代少有的良心商家了。
一大早起來就開始忙碌,臭豆腐的鹵水消耗最快,他家生意又好,按照半年出一批鹵水和他家臭豆腐的銷量計算,他最多間隔三天就要準備新的鹵水,這樣才不會在半年后斷貨。
臭豆腐又分南北兩派,南方的臭豆腐看著像是黑炭頭,其實并不算太臭;北方傳統臭豆腐如果洗去鹵水,看上去白白嫩嫩的,卻可以迎風臭出三里地去。
就連吃法上也有不同,南方的臭豆腐需油炸,出鍋后加以辣醬、香菜末子等提味,基本上出鍋后就沒有多大臭味了;北方的臭豆腐卻是用發酵過的臭鹵浸泡了最少三天以上,講究的是越炸越臭、越臭越香,臭香臭香說的就是它。
而且北方的臭豆腐還可以直接涼拌著吃,口味重的食客甚至連沾在上面的鹵水都不洗,直接澆上香油、醬油、辣椒油、蒜泥就開吃,卻又別有一番風味。
豆腐吳這是家傳的手藝,做生意講良心,不會像一些黑心商家居然用某些‘不可言狀物’冒充臭豆腐的鹵水來欺騙消費者。
因此他家的生意很好,每天都有批發商直接來村里取貨。就靠著賣臭豆腐,硬是在鳳棲村蓋起了兩層小樓,雖說樓上樓下臭氣熏天,他卻經常笑著對人說你們懂啥?這才是天下最香的味道呢!
豆腐吳將豆豉,食用堿、香菇、冬筍、鹽、白酒、豆腐腦按祖傳秘方配比好后,倒入一個個已經空出來的鹵水老甕。
這些老甕都是他用了十幾年的好東西,里面的老鹵水一旦用光,就立即用來發酵新鹵,十幾年下來,就像是多年養成的極品紫砂壺一樣,簡直就是寶貝,別人出多少錢都不會賣的。
有人曾經開玩笑地對豆腐吳說,你這十幾年的老鹵甕恐怕就是直接倒進清水去,也能出好鹵水吧?
豆腐吳冷笑道,不敢比真正的好鹵,也比那些用‘垢物’充當鹵水的玩意兒強百倍!
每次提起那些有娘養沒爹教的黑心同行豆腐吳就有氣,這幫王八蛋個個都該遭雷擊!生了孩子活該沒屁煙兒!
忙碌了小半天才將新鹵水弄好了,豆腐吳躺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手邊小桌就放著蓮花白和豬頭肉,喝一口蓮花白、吃一塊豬頭肉,然后狠狠吸一口飄蕩在空中的臭豆腐味道,這個美啊......情不自禁就哼起了荒腔走板的鄉間小調兒,都是些哥哥妹妹什么的,也不管自己都是五十多歲的人了。
“這個老騷情,都多大的人了還唱這個......”
李秀臣看看身后的周棟,臉不覺微微一紅:“老吳啊,來客人了。哎呀,你家這個味兒哦,可真是夠沖的!”
“是村長啊,我這的味兒怎么了,這就是標準的臭香,城里人可喜歡著呢......這位小兄弟是?”
豆腐吳看著周棟,感覺這個年輕人有些眼熟,就是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怎么,忘記了?這不就是給祝爺爺做過粥的小周麼,說起來咱村里的人可都欠了人家一份人情呢!你吳家當年也沒少受祝家的好處吧?”
“哎呀,我說呢,原來是周兄弟啊,你看看我這腦子......周兄弟,來二兩?”
周棟笑道:“您的年齡比我爸都大了,還是叫我小周吧。吳叔,我找您有事,酒就不喝了。”
按楚都的規矩,如果是跟父親交情非常好的長輩,年齡又比父親大,那是要叫‘大大’的,如果不是這種情況,叫個叔就成,這些天與李秀臣熟悉了,周棟也是叫他李叔的。
豆腐吳笑道:“啥事兒?你要是想吃臭豆腐,叔送你幾斤!”
“不是,我是想要些臭豆腐的鹵水,也不需要太多,有個幾兩就成了。”
在分辨香臭這個嚴肅問題上,人類有時候就是掰扯不清,很多時候就是心理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