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著失去主將之位,杜松很是不忿,這些日子在營中沒少罵楊鎬這個遼東經略,杜弘域對于自家這位叔祖,則是徹底失望,他這些日子都待在杜松軍中,整合那兩萬五千延綏和固原四鎮的軍隊,調撥物資,進行訓練,倒是比杜松更像是主帥的樣子。
沈陽城里,十萬大軍,如今最像樣的就只有杜弘域的一萬精騎和得了高進物資的四千浙兵,然后便是杜松營中的四鎮兩萬五千大軍,好歹杜弘域在分配物資時尚算公平,再加上他當初聽了高進的話,北上時自攜帶了大批的軍輜,壓根就沒指望過朝廷,反倒是沒有被楊鎬利用軍輜補來敲打。
杜松身邊,自山海關帶來的五百家丁和親兵雖然不滿杜弘域越俎代庖,可是叵耐自家主子不耐煩管理軍務,統統丟給杜弘域,樂得當個甩手掌柜,他們縱有怨言也只能壓下去,有幾個飛揚跋扈的軍將違反軍法被杜弘域抓了打了頓后,四鎮的兩萬五千大軍算是勉強整合了起來。
“叔祖說得不錯,魏公公雖是閹人,不過膽魄確實非常人可比。”
杜弘域順著話頭兒說道,他現在就是哄著杜松這位叔祖,替他整合大軍,也樂得這位整日酗酒的叔祖別來管事,難怪小高叫自己到了沈陽后,要么獨領本部兵馬,要么就想法和這位叔祖合兵,若是真打起來,就叔祖這好大喜功貪杯誤事的性子,這兩萬五千大軍性命堪憂。
說起來,魏忠賢手底下帶來的東廠和錦衣衛番子里還真有人往后金國內打探消息,知道努爾哈赤幾乎抽光了女真八旗的所有兵力,動員了約六萬大軍,外加兩萬民夫,集兵于赫圖阿拉。
上回軍議時,這位魏公公便說明此事,再次反對五路分進合擊,認為朝廷大軍不如東虜了解地形,尤其是過河以后,頗多山林,而女真人以漁獵為生,最擅長在這等地方作戰,雙方兵力相近,分兵實乃下策。
可最后吵吵嚷嚷了半天,那位楊經略還是決定五路伐金,杜弘域明白,魏忠賢是閹人,哪怕他說得再有道理,楊鎬也不會聽他的意見,不然日后等他回到京師,要如何面對百官同僚和天下的讀書人。
另外便是大軍合兵,也確實不可行,五路總兵湊在一塊,誰來當主帥,眼下五路伐金,都尚且為了各自所屬兵力鬧得不快,更別談大軍合兵后了,到時候肯定自行其是。
在沈陽城待得越久,杜弘域便越不看好此仗,本來兵貴神速,可是朝廷動作遲緩,但就算調集大軍需要時間,但是當各路大軍匯聚沈陽城后,這軍械輜重總該跟上了吧,但還是拖拖拉拉,當然更叫杜弘域寒心的是,兵部調撥來的軍械里,無論刀槍火銃還是甲胄都有問題,甲不堅固,刀槍不利,火銃里十有三四乃是廢銃。
杜弘域曉得這是國朝的老毛病了,但還是窩了一肚子的火,最后只能從破爛里揀選能用的,同時在兩位五千大軍挑選真正的精銳換發武器甲胄,至于剩下的全都充作輜重兵。
沈陽城里,真正算得上整軍備武的就杜弘域一人,結果杜弘域還反倒落了個不是,劉綎便覺得杜弘域是做給旁人看的,是個心機深沉的小人,在軍營里設宴款待三鎮精騎的將領時,沒有少罵杜弘域。
楊鎬這個遼東經略說起來也不算是泥塑木雕,沈陽城里的大小動靜總還是知道些,五路大軍主帥各自不和,他心知肚明,這也讓他對魏忠賢嗤之以鼻,閹人就是閹人,沒有見識,不懂什么叫做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就那些丘八的德性,十萬大軍合兵,光為了主帥之位,他們就能先打出狗腦子來。
就是本朝名將如戚繼光,當年到了薊遼后,整兵備武,有張江陵鼎力相助,結果又如何,還不是被遼東將門坑得不行,他在南方戰功赫赫,殺割倭寇首級動輒上千,但是到了北方呢,征討董狐貍之輩,才割殺首級幾十,說出去你能信。
楊鎬當然曉得分進合擊有問題,可是大軍合兵一處,只怕更加糟糕,他和朝廷都是在賭罷了,五路大軍伐金,東虜據城而守自是最好,若是分兵對抗,五路大軍不可能全都吃了敗仗吧。
“大人,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