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河西案,滿是落雪的積年老林里,魯達披著白衣,領著手下的夜不收們駐馬而立,眺望著對岸,身邊是幾個科爾沁和海西女真的達兵,他們熟悉這附近的地理,只要過了河,就是古勒山城,這也是二十多年前,九部聯軍慘敗的地方。
春汛已至,原本封凍的蘇子河已經化冰,雖然看著水面平穩,但實際上河水裹挾著破碎的浮冰,想要渡河十分兇險。
“魯爺爺,這兒河里的暗流最湍急,向來沒人敢在這里渡河。”
曾是烏拉部的達兵尼滿越過幾個同伴道,他是陳升當日帶兵收服的十七個海西女真部落里也算有些名氣的勇士,只不過因為打獵時跛了條腿,努爾哈赤征兵的時候被棄之不用,后來部落里族長去了趟科爾沁后,便舉部歸附朔方軍。
尼滿用獵來的皮貨從朔方商會換來了鐵鍋、煤爐和毛呢衣服,還有婆娘想要的胭脂水粉和綢布,然后當朔方軍征募熟悉古勒山城和赫圖阿拉附近地理的向導時,他帶著張角弓和鋼叉就去了,最后被魯達相中,成了麾下夜不收的達兵。
“都聽到了沒,老羊說了,沒人敢在這里渡河。”
魯達看向身旁的夜不收們,這兩個月里,他領著這幫兄弟們爬冰臥雪,為大軍開道、遮蔽行蹤,一路上屠了不下十個女真寨子,真正的雞犬不留,沒有半個活口。今只要拿下前方的古勒山城,他們距離赫圖阿拉便只有百里之遙。
“魯爺,就沒咱夜不收不敢的。”
夜不收里,有老兵喊叫起來,朔方軍中,軍紀森嚴,但唯有夜不收最為狂放,對于這些隨時蹈生赴死,真正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麾下兵卒,便是高進對他們也寬容許多。
“來,老羊,都喝上幾口!”
魯達解下腰里的牛皮酒囊,里面是河口堡的高粱酒,最烈的那種,一口下去,那股辣勁能從喉嚨燒得胸膛里好似起了把火。
尼滿接過牛皮囊,雙眼放光地捧著就大喝起來,直到臉漲紅了才依依不舍地遞給身邊的同伴們,這時候夜不收都是灌起烈酒來,然后一群大老爺們脫了衣甲,就地拿著雪往身上抹得皮膚通紅。
魯達頭一個跳進冰冷的河流里,牽著馬匹,泅渡過河,他身后是五十多號夜不收像是下餃子般跟著跳入河中,這時候河水上方有破碎的浮冰沖落。
重重的冰塊在湍急的河水中撞在一名夜不收身上,殷紅的血瞬間染紅了河面,但隨即又被沖淡,沒有人驚呼,剩下的夜不收們始終沉默前行,他們已經看慣生死,更何況便是他們死了,大都護也會將養他們的妻兒父母,他們的孩子今后會過上好日子,這就足以叫他們淡然面對死亡。
當最后一名夜不收泅渡上岸,魯達點了點人數,發現少了三人,他的眼神黯淡后又振作起來,看向下游方向道,“大家伙先原地休息,待會拔了那處哨寨,不要叫老費他們白死。”
擦干身子,夜不收們穿上衣甲,又用手爐熱了肉餅,就著高粱酒吃飽以后,解了料袋給馬匹喂食,然后互相挨著取暖,開始養精蓄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