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聰以為事情就這么結束了,吳堂、陳文杰、宋應奎都被打入府衙大牢了,還不算結束嗎?
這事當然還沒結束,因為李岳鐘并沒有給陳文杰等人定罪,他只說了一句“等候發落”。
這證據都這么確鑿了,他還不定罪,還等什么呢?
他等的是各方協商的結果,或者說,他要綜合各方意見,然后找出一個妥善的處理方法。
這件事可沒這么簡單,其中涉及到的勢力太多了,陳文杰身后的龍溪陳氏、徐階身后的陽明一脈,甚至是顧可久身后的南直隸顧家,各方面的意見他都得顧及。
他可不是那種剛入官場的愣頭青,就知道猛打猛沖,這年頭,如果沒什么背景,你沖的越猛,死的越快,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小心翼翼前行,才能留在官場,才能走下去。
他其實也沒什么背景,他能走到現在這一步,主要是因為運氣好,一開始就分到了京城六部,起點原本就比別人高。
而且,他一向謹慎小心,沒得罪什么人,再加上他做事穩重,顧全大局,頗得上司賞識,這才撈到了這次提督學政的機會。
這次府試弊案的審理就體現了他做事穩重,顧全大局的特點,他要不穩重,不“顧全大局”,那五百兩銀子的鐵證一擺出來,他就可以給吳堂、陳文杰和宋應奎定罪了。
如果真按朝廷法度給他們定罪,吳堂和陳文杰最少也要在牢里關幾年,讓他們受點教訓,至于宋應奎,罷官削籍都算是輕的了。
不過,這樣一來,他可就把龍溪陳氏給得罪慘了,人家指不定怎么報復他呢,這種傻事,他自然不會去做。
而且,這弊案一旦定性,對他來說也是個巨大的污點,他回去之后想要升職就難了。
所以,他并沒有當場宣判,而且,退堂之后,他還命驛站快馬飛遞,將泉州府試弊案的審理情況傳到漳州,直接送到龍溪陳家。
他這意思,你們家大少爺犯事了,你們說怎么辦,趕緊派人來協商。
這快馬飛遞的意思就是讓驛站用快馬傳遞信息,速度沒八百里加急那么快,但是,一天也能傳遞四五百里左右,而漳州府龍溪縣離泉州府城也就兩百多里,一天就能打個來回。
當然,他也不光是找龍溪陳氏協商,泉州府城這幾位的意見也要征詢一下。
他來到承天寺住下以后,便命人去請顧可久、趙炎和徐階這三位相關的官員了。
顧可久是正四品知府兼府試主考官,趙炎是正五品提刑按察使司僉事兼府試督考官,徐階是正六品府衙通判,府試跟徐階其實沒多大關系,按理,他應該先找顧可久談談,最不濟他也應該先找趙炎了解一下,但他最先找的卻是官階最低的徐階。
他知道,徐階官階雖低卻是這三人里面分量最重的,要不是徐階背后有陽明一脈撐腰,顧可久和趙炎怎么敢跟海商豪門較勁。
所以,這徐階的意見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徐階這里說好了,其他兩人就好應付了。
徐階也清楚,這位學政大人是想息事寧人呢,畢竟科舉弊案牽扯太大,要真這么報上去,這位學政大人也會受到牽連。
他其實也沒打算把陳文杰和宋應奎往死里整,很多時候,官場上的較量并不是為了你死我活,而是為了利益,只要能獲取足夠的利益,仇人都可以握手言和,更何況他跟陳文杰和宋應奎原本就沒什么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