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也就將就著穿了。
這孩子不挑,
周澤很滿意。
“嘿!”
安律師也走了下來,
剛做完手術的他顯得還算精神。
病號服有點嫌大,而安律師最近正好瘦了不少,寬厚的衣服在午后的風里不停地吹拂起來,像是被農民伯伯放在提田地里嚇烏鴉的稻草人。
但稻草人可沒有當稻草人的覺悟,周澤知道他最近倒是和一位醫院的女主任打得火熱,按照安草人的理論來說,吃是不打算吃了,但和過來人聊聊天解解乏還是可以的。
老安就是這樣子的一個性子,聽馮四兒說他以前有過一個喜歡的女人,而且愛得很深沉,愛得連馮四都不要的那種。
但安律師的形象一點都不符合情圣的設定,
吃喝嫖,玩兒得盡興,也沒什么負罪感,仿佛說放下就真的放下了,
倒是自己眼前這位坐在臺階上的小屁孩,
那一身的憂郁和哀傷,
看得周澤好幾次都想一腳踹過去。
安律師爺坐進了亭子里,鶯鶯不在,出去買菜了,晚上準備開小灶,燉雞湯。
從周澤手里接了煙,安律師點上,對這具身體,他談不上多么愛惜,其實也就是本著一切隨緣的地步。
事實也的確如此,
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年輕人甚至是中年人,都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
你就不能再奢望一個人對二手貨身體再有什么看重的了。
二人煙才抽了一半,
亭子外跑出來一個穿病號服的中年人,頭頂著一個鋁鍋,一邊喊一邊叫。
不一會兒,跑出來幾個人,看樣子是他的家人,給拖回去了。
“腦子有點問題,來醫院開闌尾炎的。”安律師說道。
“看來你那位姘頭和你聊得蠻多的。”
“也就是聊聊天摸摸手而已,其他的一概沒干。”安律師搖搖頭,吐出一口煙圈。
“她不愿意?”
“我不愿意。”
安律師笑了笑,補充道:“養精蓄銳。”
不一會兒,
那個頂著鋁鍋的中年人又跑過來了,對著亭子里坐著的周澤等人就是一頓訓斥,仿佛是領導講話一樣,哦不,他的派頭比領導更足,像是神在教化世民。
然后,
他的家人又追了出來,這次拿了繩子把他綁了回去。
“迷上氣功,人瘋了,一直瘋到現在。”安律師把煙頭丟在了地上,嘆了口氣,“哦,對了,你那會兒還小,估計不知道。”
安律師的年紀確實比周澤大個小幾十歲。
“那會兒啊,全國上下都是氣功熱,氣功大師是可以登堂入室的,甚至能進部門衙門里當坐上賓。
市井小民,販夫走卒,達官貴人,都信這個,原本有些人是不信的,但耐不住官方的宣傳,也都信了。
電視里,報紙上,整天都在宣傳。
嘿,記得你書店里不少玄幻修真小說,我之前沒事做時還翻了翻,其實那個時候的社會,比玄幻小說里寫得更玄幻。”
那個年代,周澤沒經歷過,但頭頂鋁鍋這事兒,他是知道的,好像也是練的什么氣功,戴著鋁鍋能接收外星人的信息云云。
以前周澤還看過一張照片,
照片里一個大堂內,坐著滿壓壓的人,
大家都頭頂著鋁鍋一起練氣功。
很難想像,那是會發生在九十年代的事兒,那個年代的人,居然會一下子集體變得如此愚昧。
“其實差不多的,真的差不多的。”安律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感慨起來,伸手向周澤要煙,周澤把空的煙盒丟在了地上。
安律師看向了小男孩,道:“小鬼,去買包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