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十五年冬,皇太后蕭氏病逝于洛陽岳樺宮,享年八十。皇帝劉文濟正處泰山封禪歸途,噩耗東傳,聞之痛哭,乃至驚厥,行營震動。
對蕭太后之崩,劉文濟除了悲慟難抑,另有難言之愧疚,問題還是出在封禪之事上,蕭太后此前是明確反對他行此大典的。
基于此,劉文濟很難不往“太后是否被他氣死”的方面去聯想,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足以讓劉文濟追悔莫及。
同時,四十年后再臨泰山,以皇帝之尊,藉文德武功,祭告天地神只、祖宗英靈,本該是志得意滿,豪情榮耀,然在事實體驗上,并不是太好。
屹立泰山之巔的世祖功德碑,于劉文濟而言,比泰山本身更加威嚴肅穆,更讓人感到卑微。劉文濟的內心還是其驕傲一面的,站在碑下時,也難免有自慚形穢之感
因此,封禪大典雖然最終如期順利進行并落幕,但在登臨泰山之巔的那一刻,劉文濟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悔意的。蕭太后之死,則加劇了這種愧疚,甚至生出“萬方之罪,加諸朕躬”的心理。
回到洛陽劉文濟,為蕭太后舉行了一場堪稱轟動的國喪,規模之盛,遠勝當年慕容太后崩逝之時,讓內閣大學士朱祺為其立傳,述其睿智、堅貞、端重、賢明,同時加尊號孝章明皇后。
蕭太后一生,對劉文濟的成長成就有諸多助力,尤其在一些關鍵事務上的關鍵建言。其崩逝,也是對劉文濟的最后一次提醒,并且作用很大。
至少從建隆十五年封禪之后,劉文濟收起了他那些難以抑制的志得意滿,以及矜功伐能的行為,一直到其駕崩。
建隆十六年四月,樞密使曹瑋以疾薨。老國公、樞密使楊延朗,于建隆十三年薨于府,曹瑋則以克定西南之功,還朝之后,順理成章地晉位樞密使。
曹瑋死后,皇帝以殿前司都虞侯折惟昌繼任,又升擢董從儼、蕭惠兩個滅金統帥為樞密副使,重新建立大漢帝國的軍令管理系統。
但是,這樣的安排,也導致軍令系統內的矛盾加深,曹瑋也就罷了,有西南之功的彌補,論什么方面,他當樞密使都沒人能挑戰。但折惟昌的話,雖然同出名門,但董從儼可不甚服氣。就一點,西南之功與漠北之功,孰重
從曹瑋開始,帝國又一輪高層變動的閥門仿佛打開了。十六年秋,宰臣、兵部尚書曹利用罷相,他這個宰相,只當了不到一年的時間。
曹利用罷相的原因,歸根結底就四個字恃寵生嬌。而作為劉文濟潛邸心腹,從龍重臣,他也有生驕的資本。這是貫穿他中樞生涯的表現,只不過,在各種時期表現程度不一罷了。
而一旦失了分寸,沒了邊際,就容易變“寵”為“怒”,惹來禍事。早在拜相之前,曹利用便經常吹噓彰顯自己與皇帝的親厚關系,吃點酒就喜歡拿當年潛邸之時的“小故事”來分享。
等到泰山封禪成功,自詡又為皇帝實現了一樁功德,更加志驕意怠,忘乎所以。興致起來之時,君前失儀也就罷了,但他喜歡自矜其功,尤其是“封禪之功”,就越發讓劉文濟厭煩了
曹利用是幸運的,如果是封禪之前那段時間的劉文濟,以其心理狀態,面對這種情況,能不能活命都要打個問號。所幸,劉文濟最終還是顧念幾十年的君臣之情,給他留了一份體面。
以青唐西寧地區人情不穩,遣曹利用為青唐巡撫使,前往坐鎮,剿撫治安。青唐地區,乃是世祖朝時,大將楊廷璋追剿甘州回鶻余部,一并拓地收復的。
在行政區劃與軍事戍防上,河西、隴右分別負責。而青海湖東邊的青唐地區,則屬于隴右道治下,不過六十多年下來,隴西道司經營重點僅止于河湟,至于更西邊,實則處在一種相對薄弱的狀態。
不過,由于朝廷對西北的重視,精兵鎮守,一直沒有大亂。不過,在最近的二十來年,在青唐地區卻慢慢崛起了幾個股吐蕃勢力,或以信仰惑人,或以族裔聚兵,比如妖僧李立遵、邈川族首領溫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