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劉知遠對軍隊的變化是十分敏感的,對軍隊的掌控力度也還算強,眼見苗頭不對,直接派人將牽頭鬧事的幾名軍將與數十名中下級軍官全部斬殺,警懾全軍。殺戮,有的時候會刺激地讓人失去心智,但更多的時候,還是震懾效果大些。
與此同時,劉知遠派人調解,分定軍民。最后,將引起騷亂的罪責,安到了那些外來的流民身上。抓了一些作亂犯法的人殺了,并派軍隊對那些流民實行軍管,圈定在一定的區域之內,打、罰、殺隨意,有點集中營的味道……
聽到這兒的時候,劉承祐實在忍不住開口了:“怎么會亂成這樣!朝廷在做什么,為何不疏導流民,分散安置?”
李少游聳了聳肩膀,嘆了口氣:“幾十萬人,是那么好養活的嗎?”
“夏收已過,早有夏糧入庫才對。還有,我自河北的繳獲呢,那些駝、羊、糧貨,難道還不能有所緩解?”劉承祐問。
“入不敷出啊!要養兵、養官,還要賞賜功臣、將士,哪還有余力去養民,能給他們一口吃的,不讓他們餓死,已經是朝廷仁慈了。”李少游說。
“那也不至于此!”劉承祐冷聲說。他想起了此前在鎮州的情況,前前后后十幾萬流民,同樣要養軍,還要防御契丹,他都扛不過來了。在劉承祐看來,中原的情況,或許會艱難,但再艱難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
“必是朝廷處置失措!”盯著李少游,劉承祐一捏拳頭:“長此以往,只怕民心盡喪!”
劉承祐的森冷的眼神,嚇了李少游一跳,苦澀的笑容中透著一抹蒼白:“民心?我使人暗訪過,在那些難民眼中,我們這大漢朝,比契丹人都不如。”
李少游此言,讓劉承祐的心都不禁涼了幾分,那股子幾乎沖到頭頂的熱血直接冷了下來。
“怎么會?”劉承祐問:“朝廷,不是降了幾道惠民詔旨嗎?”
“我給你理一理。”李少游伸出左手,掰著手指。
“詔一,天下見禁罪人,除十惡五逆外,咸赦除之。身處囹圄者,或有冤案,但多有作奸犯科者,赦罪以收民心,那是盛世做的事。在這世道,放出這些罪人,于國何益,于那些普通百姓又有何利?且其身受羈押之苦,對朝廷官府多抱仇恨心理,放他們出去,不是自找麻煩,禍害百姓?我敢保證,這些日子,活動在各道州的山匪、盜賊,有不少都是被赦放的。”
又掰彎一根手指,李少游繼續說:“詔二,諸州去歲殘稅并放。東、西京一百里內,夏稅盡放。一百里外及京城,今年屋稅并放一半。稅減得不少,但以此時中原的情況,能收上來的本就少,于民又究竟有多少利惠可言?”
“至于余者,皆與此類相仿。”李少游晃著腦袋。
仔細想想,李少游所說,還真不是無的放矢。估計,劉知遠自己都在疑惑,他所做,與以往新朝建立,并沒有多少不通,想當初,石敬瑭那個兒皇帝入洛陽,基本也是這般做的,何以效果有如此差異。
究其緣由,也許因素復雜,但有一點很清晰,那個時期,中原百姓沒有被契丹人這么犁地一般地禍害一遍,石敬瑭需要收拾的攤子也不似這么爛。不過,凡事總有利弊,中原乃至整個國家被大打爛了、揉碎了,卻是有利于重塑,只是這新生的漢朝,顯然做得不到位,連自身尚且梳理不清,而況于重整山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