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漠然靠在龍椅上,兩手輕撫懷中呼呼大睡的阿寶,阿寶**的口水已經浸濕他的龍袍也是一無所覺,可見他聽得專注。
馮道就坐在他下首喋喋不休,“……自唐末以來群盜蜂起殺也殺不完,每有藩鎮叛亂百姓便趁機生事,一切皆因民生艱辛,不過為了想跟著混口飽飯。
若是百姓能衣食有著,誰會做這殺頭買賣,陛下當苦民之所苦想民之所想,沒了百姓支持無論藩鎮還是盜匪,都是無根之水無本之木,即便作亂也不會長久更難成事……”
后閣的一角突然響起哼的一聲,雖是輕微卻滿滿不以為然,兩人下意識的循聲望去,只見徐羨正蹲在地上剝竹筍。
馮道笑呵呵的道:“殿直以為老朽說的不對?”
徐羨起身回道:“小人不過是個豬倌,不敢當太師以殿直稱呼。”眼下宮里能稱得上殿直的,只有郭威的外甥李重進,女婿張永德,另外一個便是趙匡胤了,官兒雖然不大,可都是郭威絕對心腹,徐羨自認跟他們沒法比。
馮道卻笑道:“殿前四班各司其職,你亦是在前殿侍候職責又與其他四班不同,算是獨領一班,叫你一聲殿直合情合理。”
話剛說完郭威就哈哈大笑,就連門外廊下的侍衛也不禁笑出聲來,這糟老頭是在拿徐羨開涮,果然壞的很。
自從聽趙匡胤講過馮道的傳奇人生,徐羨便不在計較他在自己店里吃白食了,只恨他忽悠自己。馮道本人就是個見風就倒的墻頭草,竟還教自己做人要有堅持,要懂得舍生取義,可悲是自己竟然信了他的鬼話,差點給他忽悠死。
故而徐羨對老頭沒多少好感,剛才聽老頭那般指點郭威,心中不以為然便不自覺的哼了一聲,誰知又被他抓住話頭調侃一番,臊的滿臉通紅。
郭威笑罷擺擺手對徐羨道:“徐羨你出去干活,莫要擾了朕和太師說話。”
徐羨抱著筐子就要走,馮道卻一本正經的道:“殿直莫走,剛才你對老夫的話似是不以為然,老夫是真心請教哪里說錯了。”
徐羨下意識的看了看郭威,郭威則是點點頭笑道:“說吧,朕要看你怎么班門弄斧的。”
“那小人可就說了,小人見識淺薄若是錯了陛下、太師莫要怪罪。”徐羨放下筐子對馮道拱手道:“小人聽人說了不少太師的舊事,知道太師曾侍奉過唐明宗和晉高祖兩位皇帝。”
馮道點頭道:“朝中人人皆知,有何不妥嗎?”
“小人還知道兩人對太師十分看重,太師當時可是實權宰相,想必當時國策就是太師建議制定的吧。”
“沒錯,兩位君主皆有愛民之心,輕薄稅賦少起戰端,讓百姓休養生息,治下百姓粗為小康。”
“既如此為什么兩朝還是亡了呢?”
馮道笑道:“老夫早知你有此一問,現在就可以回答您,只因著兩位皇帝沒有一個好的繼承人。唐閔帝無能懦弱,僅僅當了四個月的皇帝就被趕下了皇位;晉出帝則是殘暴不仁,又有契丹蠻子入寇。
殿直可知道,因著晉高祖無為而治百姓安定,藩鎮實力被大大削弱,禁軍逐漸強大,若能在修養生息二十年,定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徐羨一拱手道:“小人受教了。”
“殿直似還有其他的建議?不妨說來聽聽。”
“小人以為太師讓百姓休養生息繁榮經濟這點沒錯,可根本的原因還是出在軍隊身上,朝廷應該大力整飭揀選藩鎮精銳補充禁軍,對普通軍卒不僅僅是拿錢收買,亦要教他們忠義廉恥。”
徐羨說完馮道和郭威都是微微錯愕,對視一眼而后齊聲大笑,郭威罵道:“胡說八道,你是看朕這皇位做得太安穩了,滾到外面呆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