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年的時候,家里有車的在這小縣城百不足一,街上時常空空蕩蕩,能開車的,不是老板就是這“廳”那“局”。
于是,一中的老師們,領導們,只要出行一般都會用張爸的車,一來二去,全校都是熟絡人。
張爸也常常引以為豪,時常與人吹牛逼。
大一中,誰敢不賣我三分面子?
校長見了我也得和和氣氣……
閑聊著,聽老爸吹牛,裝作仔細傾聽的樣子,一碗面下肚。
這屋子里,土炕,脫了皮的老舊家具,80年代的黑白電視,70年代的沙發,60年代的陳舊厚實木箱子。
就算這樣破舊,房子都不屬于自己。
這一家人,剛剛能維持生計。
家徒四壁。
“感謝老天,再來一次,就讓我用這一世來補償吧……只是現在,還得坑您倆一回。”張上無奈的想著。
他已規劃好了自己的再來之路。
作為一個小城市長大的孩子,就算后來出去旅游,走過十多個省。
但眼界和接觸的東西,真高不到哪里去。
什么股票牛市,誰哪年創辦什么公司,這資本大鱷此時還在哪個省跑業務,那高官現在還是村官,真沒關注過這些。
一個小縣城,一個初中生,能有什么發財的機會?
而且你還要上學,沒時間出去闖蕩。
像有的,逃課兩星期,給班主任說幾句就能了事,你逗呢?
還有經常消失一個月,回家后,家長只噓寒問暖不生氣。
如果張上這么搞,別說一個月,只要一星期就能讓這個家“雞飛蛋打”。
學生,沒有任何東西比學業還重要。
他能做的,只有重操舊業,坐上“網文爆發時代”這趟快車,十三年的老書蟲,書不能白看,字不能白碼。
再來一次,總要把前世沒有達成的心愿,給它干了。
下午逃課去網吧,第一件事,就是在點娘先注冊一個作者帳號,然后綁定銀行卡。
可張上才十六歲,哪來的銀行卡,只能用父母的。
而且去網吧得花錢,這兩個口袋翻出來,比臉還干凈……
“爸,我們學校要統一定課外訓練題,讓交錢。”張上的臉皮絲毫不變,沒有任何破綻。
這招,千錘百煉。
“嗯?”背靠結實的土炕,有床不坐,非要蹲在地上吃飯的張志偉抬頭:“我和你媽上星期走之前,不是剛交了這個錢么,怎么又定?”
張上心里只想扇自己兩巴掌,這笨嘴!
面上卻不露聲色:“那只是數學訓練題的錢,語文老師也讓定,畢竟再有兩個多月就中考了,各類型的題多看看沒壞處,哪怕定那么多,只能蒙對一道題,也算掙了。”
“你們語文老師,就是那個尖子班的,矮矮胖胖的那個史老師?”
“對,就是她,人家是特級教師,全校只帶我們班和這屆尖子班,人家的話錯不了,她們班的學生都是考一中的好苗子。”
“哦。”張爸不再多過問,聽過史老師的名聲。“交多少錢?”
“48塊錢。”這個報價,很有學問。
張爸左手拿碗,右手撐著土炕邊沿站起來,把碗放在床邊的老舊木箱上,探身去拿隨意扔在炕上的上衣。
從衣服內口袋里掏出一把錢。
卻令張上鼻子一酸,內心無數莫名的東西在奔騰。
這把錢,沒有一張紅色毛爺爺,沒有綠色的布達拉宮,最大的面值,是土黃色的二十元。
那么厚厚一把,紫色五元居多。
一張。
兩張。
三張。
平鋪在木箱上,把邊角仔細的碾平,重疊成一摞,再粘點口水,仔細點一遍。
“五十塊錢,記得交給老師。”最后忍不住又叮囑兩句:“去了學校好好好,爸已經和一中的那些領導打過招呼了,只要你分數夠了建檔線,別人630分才能上,你400多就能上,爭點氣。”
“知道了。”有些顫抖的接過錢,張上再也忍不住:“我去廁所。”
沖出屋子。
此刻內心的酸楚,是前世27年,從沒有體會過的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