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
淮南弟稱號,刻璽于北方。
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曲終一刻,玉娘手中的琵琶突然發出“錚”的一聲異響,竟是琴弦被她生生撥斷了。
史德珫也被這一聲響動所驚醒,揉著眼睛茫然地想起了自己身在何處。看身旁沉默的郭信和情緒復雜都寫在臉上的崔玉娘,不由困惑道:“咋的了?”
郭信長呼一口氣:“沒什么。史郎既然醒了,今日就到這兒吧。”
史德珫打了個哈欠:“反正沒啥事,再坐會也沒啥的。”
郭信卻搖頭:“時候不早了。”說著他便離席打開了門。
隨著門頁被拉開,一陣寒風瞬間灌進了屋里。外面不知何時竟飄起了雪。
史德珫也看到了雪,低聲嘀咕道:“娘的,什么時候了還下雪。”
崔玉娘也起身恭送:“我送二位郎君出去。”
郭信忙打斷她:“玉娘不必出來,免得受了風寒。”
史德珫才不管這些,只是催促郭信:“快走,一會雪大了可不好回去。”
玉娘還是將二人送到了檐下,郭信回頭道:“玉娘若是遇到什么麻煩便差人來找我,我馬上就要任軍中奉國左指揮都頭……”他意識到給玉娘說這個沒什么用,又改口道:“我家在興業坊,打聽一下應該很好找。”
“妾身記下了。”
史德珫又在階下催促了,郭信再次對玉娘微微頷首,反身邁進了雪中。
望著郭信寬闊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門外,崔玉娘感到百般思緒正在涌上她的心頭。
她第一次這樣去揣摩一個男子的心思,因為她實在想不通這回事。先前郭信肯為她出頭,讓她自然而然地想到郭信是對自己有意。但他不僅之后再沒了消息,就連今天也仿佛只是路過順便來看看自己。
而身為事件中的人物,她自然也聽到了那天之后外間的風言風語,可郭信顯然不是人們傳言那樣的好色之徒。他為何對自己這么好?若只是貪圖自己的美色,憑家中的權勢,郭信大可不必這么麻煩……
正胡思亂想間,玉娘仿佛看到那個身影又走進了院里。
玉娘正以為自己眼中出了幻象,沒想到那幻象走到自己身前竟然說話了:“差點忘了,不知這些錢夠不夠。”
郭信從袖袋中掏出幾吊錢來,玉娘下意識地伸手接過,看也沒看便說道:“夠了的。”
“這樣最好。”郭信笑了笑,剛走幾步,又回頭補了一句:“玉娘曲唱得很好,我還會再來。”
這下郭信徹底消失在小小的院門外了。玉娘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時已緊攥起來的手,頭一次發現手中的鐵錢原來也可以這樣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