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不容樂觀。劉虞一敗,積攢了多年的糧食、軍械不是被公孫瓚搶了,就是被公孫瓚燒了。鮮于輔等人集結了數萬人,但是他們沒有足夠的糧食,也沒有足夠的軍械,他們希望袁紹能提供幫助,否則很難配合袁紹作戰。大敗之后,士氣低落,如果沒糧沒軍械,沒人敢輕易出兵。想為劉虞報仇是一回事,送死是另外一回事。面對驍勇的公孫瓚,沒有足夠的糧食和軍械,幾乎和送死沒什么區別。
他們顯然并不清楚,錢糧也是袁紹心中的痛。冀州是大州不錯,但冀州的糧食都在世家手中,并不直接由他袁紹說了算。若非如此,春天袁譚戰敗的時候他就出兵了,何必等到現在。幾萬人的糧食軍械,冀州的確拿得起,可是什么好處還沒撈著,先付一大筆錢糧,冀州世家肯定不樂意。
看來劉虞還是有點用的,至少他主掌幽州幾年,幾乎沒向他開口要過錢糧。
“元皓,你有什么看法?”袁紹強作鎮靜,將手中的紙放在案上。手指有些發麻,他收回袖中,不動聲色的捏了捏。
田豐坐了下來,一手拄著杖,一手撫著胡須。“幽州士馬強勁,不能落入公孫瓚之手,只是劉虞失利,眼下幽州諸將雖有心報仇,卻無錢糧可用,一旦開戰,難以速勝。兩害相權取其重,臣以為南征之事當暫停,趁著劉虞新喪,幽州人心可用,全力攻擊公孫瓚。只是……”
袁紹轉著頭,不動聲色地看著田豐。他知道田豐會提出這樣的建議,因為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建議,但他需要田豐說出來,只有如此,他才能讓冀州世家支持他的決定,拿出錢糧。
田豐半晌沒有說下去,神情遲疑,顯然也知道這個建議意味著什么。說到底,爭的都是利,但不同人有不同的利,對袁紹有利不代表對冀州世家有利,對將來有利不代表眼前也有利。他是謀士,應該從袁紹的角度出發,謀全局之利、長遠之利,但他很清楚,如果不能顧及冀州世家的眼前之利,什么利都是泡影。
審配的目標達到了,袁譚兗州戰敗之后,袁紹不得不依賴冀州世家。冀州世家不出錢糧,袁紹就寸步難行。現在能做決定的人不是他田豐,甚至不是袁紹,而是審配。在做決定之前,應該先聽聽審配的意見。可是他更清楚袁紹的性格,這樣的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口的。一旦袁紹尊嚴受損,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造成什么樣的后果。
見田豐不說話,袁紹越來越焦躁,臉色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勉強。
“元皓,你我之間,還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田豐咬咬牙。“主公,臣以為,公孫瓚困守堅城,非急切可下,宜從長久計。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定,如今冀州四面受敵,唯君臣一體,上下同心,方能挫強敵于北,安百姓于內。”
袁紹眼神微縮,嘴角微撇。“元豐說得仔細些,如何才能君臣一體,上下同心?”
“主公擁重兵于北,臧洪守渤海于東,董昭守魏郡于南,趙國、常山也宜安排得力人手,以防太行山中諸賊入寇,更當有人居中調度,為主公足兵足食。”
袁紹耷拉著眼皮,手掌摩挲著腰間的思召刀環,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臧洪是徐州人,董昭是兗州人,冀州人不滿意,也要分一杯羹,卻一直未能如愿,趁著現在他有求于他們,主動開口要了。他們不僅要趙國、常山諸國的郡守,還要能控制全局的大權。
我像一只蠶,吃下桑葉,吐出絲,把自己織成繭。繭很美麗,可吐絲的蠶下場卻不怎么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