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和郭嘉相對而坐,姿勢基本相同,就像照鏡子。只不過孫策穿著甲胄,身材壯實威猛,郭嘉雖然年長,最近鍛煉得也不少,面色紅潤,但比起孫策來,他還是顯得很文弱。
“麹義、荀衍逼上來尋求決戰,卻圍而不攻,有兩種可能:一是信心不足,準備不夠充分;一是有其他因素出現,計劃有變。”郭嘉搖著羽扇,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些騎士是關鍵。如果我猜想屬實,那潁川戰場就不是孤立的,而是受三百里之外的袁紹控制。對我來說,有利有弊。有利的是袁紹多謀寡斷,又遠在浚儀,反應遲緩。弊端也很明顯,我們不僅要考慮潁川戰場,還要考慮浚儀戰場。”
孫策沒說話。他和郭嘉有一樣的擔心。孫堅守浚儀城綽綽有余,但出了城就沒什么勝算了。如果袁紹將兩個戰場整合在一起,通盤考慮,雙方總兵力的差距更加明顯,尤其是騎兵。袁紹有近萬精騎,可以長途奔襲,他卻以步卒為主,即使像夏侯淵一樣急行軍,三日五百,六日一千,他也需要至少兩天時間。
何況喜歡急行軍的夏侯淵已經提前領了盒飯。他當初伏擊夏侯淵就是因為他知道急行軍的弊端。現在讓他們父子學夏侯淵,這絕對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他不希望出現這樣的事,但他更清楚,這樣的事出現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他只是還不知道袁紹的具體計劃而已。
怎么辦?孫策抬起眼皮,看著郭嘉。
郭嘉抬起手,捏著眉心。“不急,等我再想想。這些騎兵可能是大戟士,也可能是荀衍故弄玄虛,逼我們主動進攻,他好以逸待勞。”
孫策點點頭。這個可能也是存在的,荀衍統兵經驗也許不多,但他絕非普通將領,這些虛虛實實的手法玩起來也很溜。即使是在同一個地點,同樣的對手,攻和守都截然不同。進攻的一方掌握主動權,卻也要付出更多的體力和傷亡。防守的一方固然有些被動,但以逸待勞,節省體力,陣勢維持也更容易,傷亡會小得多。如果能引誘對方攻擊自己的堅陣,無疑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尤其是荀衍所領以黃琬舊部屯田兵和潁川世家部曲為主,以守代攻對他有利。
孫策看得出來,信息不足,聰明如郭嘉一時也難以決斷。他想了想,做了一個決定。“奉孝,與其絞盡腦汁,猜測袁紹、荀衍會怎么布局,不如想想如果我們主動進攻,他們會如何應付。任他千招來,我只一招去,以快打慢,以拙破巧。”
郭嘉表示贊同。“將軍說得有理,袁紹兵雖多,但稱得上精銳的卻有限。我們兵雖少,卻皆是精銳,與其猜來猜去,不如集中兵力,攻其必救,逼他跟著我們的節奏走。不管荀衍在打什么主意,他所領屯田兵和世家部曲戰斗不強卻是事實,我們先拿他開刀。”
孫策站了起來,搖搖頭。“不,先攻麹義。”
“先攻麹義?”郭嘉有些遲疑,神色間不太贊同。
孫策明白他的擔心。先弱后強是兵法常識。荀衍部戰力不強,斗志不堅,一旦遭受猛攻,崩潰的可能性很大。荀衍部崩潰,麹義士氣受挫,孤立無援,戰力也會大打折扣。但凡事都有兩面性。有麹義在側,荀衍就有希望,說不定能堅持更長時間。雙方兵力差距明顯,一旦讓荀衍熬過這段時間,擊潰戰打成了纏斗僵持,反可能會給麹義趁火打劫的機會。
既然要強攻,不如找最強的對手——號稱河北第一名將的麹義,打擊對方的士氣。就算損失比較大,就算退往許縣、長社一帶,調屯田兵助陣也能支撐一陣。麹義受創后,剩下的荀衍部戰斗有限,危險系數小得多。